奉了师命,藓送费小郁下地狱。.biqugev
从鱼腹山到人间,只有一条道。而从人间到地狱,单单官道就有五条,五岳就是这五条道的关口,真所谓“条条大路通地狱,鬼门关前不收费”。
离鱼腹山最近的是南岳入口。一近南岳,阴风惨雨、天昏地暗,别说是费小郁,就是藓这位送客的人,第一次见识这种情形,也是心塞得很。
底下一支队伍正迤逦前行。藓驱动云车,靠近了看,是几名身形巨大的鬼卒,赶着一群鬼往鬼门关去。群鬼大多面目可憎、衣衫褴褛,时不时因为走得慢了,被鬼卒劈头盖脸一顿皮鞭。
费小郁吓得眼泪跟瀑布一样哗哗流,藓只得安慰她说,不把她扔在这里,直接送到鬼门关,等进了鬼门关,应该就好了。
费小郁问:“你怎么知道?”
藓说,推理啊。鬼卒之所以这么凶残,是怕押解的鬼跑了,进了鬼门关就是地狱,鬼还能跑哪里去?所以不必鞭打,也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但费小郁不这么想。她说,鬼卒在人间尚且如此凶残,到了地府他自己的地盘,不是更加不可理喻?
藓没能说过她,但从群鬼当中发现一个跟费小郁年纪相仿、容貌也好看的女鬼,指着她说:“你看,鬼卒只抽打那些相貌丑陋的,像她这种表现好的就不会有事。”
正说着,一个鬼卒上前,一手捏住女鬼的腿,一手握住上身,用力一扯,将女鬼从腰部扯成两段,上边一段,下边一段。
费小郁几乎晕过去。藓看不过去,驾着云车下了云头,斥责鬼卒。群鬼见天上下来了仙人,纷纷喊“神仙救命”。
鬼卒见到这位年轻仙人,倒也没有像对待群鬼那样凶暴,问仙人有何吩咐?
藓指着地上扯成两半的鬼体,正要质问为何草菅鬼命,突然发现鬼体还在动,上半身伸出手努力将下半身接回腰部去。说:“我在云上看到,这鬼并没有犯禁,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她?”
手撕女鬼的鬼卒笑了:“仙人下来,就为这个?”
“哼。”
“仙人是正巧路过看到我撕她了,但是仙人你不知道哇,这一路过来,最不服管教的就是她了,而且这一排鬼当中,也属她的罪行最大。刚才她又威胁她的同伴,仙人飞得高,可能没听见。”
藓还有点不相信,女鬼身边的那鬼作证,说那女鬼要他跪下给她擦鞋,不然抽他琵琶骨。藓再看那女鬼,这时候已经接回了身体,正呲着牙用蔑视的眼神瞪着他,登时就知道自己错怪了鬼卒。
“她……什么罪行?”尴尬之中,找点话敷衍过去,好全身而退。
“她谋杀了自己的母亲、姥姥和姐姐,被人间法院明正典刑。是我们这次押解的重点对象,出不得半点差错。”
“既然如此,那各位就请继续吧。”藓灰溜溜回到云车上,正想要离开,几个鬼上来扒车,要让仙人带他上天,带动其他鬼一起涌上来,场面大乱。鬼卒们挥舞手中的皮鞭驱散群鬼,才使得藓和费小郁顺利升空。
眼看接近鬼门关,费小郁在后座幽幽的说了一句:“我都白救你了。”藓立马心软。
“那你是想当孤魂野鬼吗?”他问。
费小郁没说话,伤心到不想说话。
藓先藏起云车,然后自己一个人走进那个四周藏着无数眼睛的巨大山洞当中。
此时鬼门关前正好有一段闲暇,前面的那队鬼已经通过了,后面的还没赶到,守关的鬼卒就趁这段闲暇时间眯一下眼睛。
黑暗深处,关尹一声厉喝:“何人?”惊醒了迷糊的鬼卒们。
“小道鱼腹山丰元观弟子,奉家师栖元真人之命,送来一位朋友。”
“一位朋友?”
“正是,我的朋友虽是阴魂,但有恩于我,我和家师都希望她能得到善待。”
“嗯,知道了,让她留下,你回去吧。”
藓问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关尹:“我能得到一个保证吗?”
“什么保证?”
“那阴魂将得到善待的保证。”
“我方从无这种保证。”
藓转身就走,没走几步,一张光网挡在面前。
藓不小心撞了一下那网,立马被反弹了回来。他往旁边避走,网跟着移到旁边,他想飞身,发现根本飞不动。
“你是修行之人,多留此地无益,快快交出那阴鬼,我便放你。”
藓大怒:“你敢这样对待修仙之人?”
关尹说:“大家各有各的职责,你不要托大,鬼门关也不是你那仙山海岛。还不交出那鬼来!”
藓抽出指剑,划向光网,但发现根本剖不开,气得转过身冲着黑暗大叫:“放我出去。”
忽见深处,几团黑气涌出,原来是鬼门大开。藓不知道门后会出来谁,但发现有东西从背后穿过他的身体,向黑暗走去。原来是他和关尹对峙期间,一队阴鬼押到,准备进入地府。而那缠人的光网,是挡不住阴鬼的,却挡住了鬼卒。
“原来你来了这里?”那鬼卒似乎是藓的老熟人。
藓抬头,发现真是老熟人,是刚才在鬼门关外,将那个罪行昭彰的女鬼撕成两段的那位。
鬼卒俯下身子带着愤怒轻声告诉他:“你来捣乱,女鬼趁机跑了,现在找不到她,你说怎么办?”其他几名同行的鬼卒也纷纷围上来。
费小郁坐在云车上等了很久,也不见藓回来。她只看着一队队阴鬼进了那恐怖的山洞,便再没有一个出来,心里是越来越不安。试着爬下云车,藓居然没有锁合云车,心想何不趁机溜走,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藓呢?他进去那么久,一直也没见有鬼卒出来带走自己,他究竟在做什么?
想来想去不放心,蹑手蹑脚接近山洞,想要看一眼。只要看到藓平安无恙,她就走。
然而却被人一把提了起来,低头一看,一个鬼卒瞪着溜圆的大眼辨识她。
“嚯嚯,哪来的孤魂野鬼敢在这地方游荡?”
鬼卒正要给她锁上镣铐,却见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一晃,连同被自己抓住的那个女鬼一起不见了。
藓将费小郁带回到云车上,一踩油门,云车绝尘而去。
费小郁见他不是去鬼门关,反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又是一副慌张狼狈的模样,追问他在山洞里做了什么。直到认为已离开了南岳的管辖区域,藓才向费小郁说起自己在关前的经历。
藓被光网拘缚住,恰逢刚才遇见的那队鬼入关。鬼卒因为女恶鬼跑了,将过错都算到藓的头上。藓问他们,女恶鬼逃跑的事情,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谁知道?鬼卒说,暂时没别人知道。
藓说,那就好,你们如果据实上报,以为将罪责推到他头上就能逃避惩罚,明显不可能。如今有一个真正能逃避惩罚的办法放在眼前,就是暂时瞒下这事。
鬼卒说,你说得轻巧,那女恶鬼不是省油的灯,一旦在外犯下事,无常一查,女恶鬼归阴的时段正是他们这一队巡逻的时段,他们还是逃不了。即便女恶鬼躲起来不犯事,难保会有个把认真的判官发现账目不对。那时渎职和瞒报二罪并罚,不但鬼卒的差事要丢,还要下地狱受几百年的苦,想想都觉得身重。
藓说,他的意思不是将此事永远瞒下去,而是暂时隐瞒,利用这段时间,他可以帮忙一起将女恶鬼抓回来。
鬼卒们一听,这也是没办法当中的办法,有仙家帮忙,抓捕逃犯或许简单些。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位仙家只是个半吊子。
但问题是,你这位仙家现在都走不脱呢。
这确实是问题关键所在,仙家只有离开这地方,才能帮助大家抓女鬼。仙家又出了一条瞒天过海之计,要求鬼卒从他们押解的阵列中腾出一只鬼来,当成是藓带来的鬼,交给关尹,帮他渡过这一劫。
这笔交易风险很小,于是鬼卒抽了一只鬼给他。藓向关尹奉上这鬼,关尹解除了光网,藓才得以脱身。
刚出了鬼门关,发现费小郁被另一批鬼卒拦住,趁他们不备,抢过费小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