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誓摸着下巴，好像下巴生了一撮胡须似的，良久，问：“帝子和魔女，就这么双双殒命了？”
“你怀疑什么？”
“他们好歹是神仙，一道悬崖，怎就让他们殒命？”
“那是古仙耶，和我们现在修炼的套路不同。.biquge而且，据说，情断崖是世间少有的极阴之地。据此推断，杀死他们两个的，未必一定是下坠的重力，极有可能是崖下浓重的阴气。”
“然后他们两个就变成了厉鬼，扰得大光明地不得安生？”
“有此可能。”
“这帝子还真是一个坑爹货呢。”
“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衷，他连江山都不要，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而他的老爹也太不理解他了。”
“他那位原配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也徇情了。”
“哦？”
“传说，她在崖边哭了好几天，向这个世界发出了恶毒的诅咒，然后跳下情断崖。”
“可怜，那也是个烈女啊。”
“但却是天界纷扰的源头。”
“这怎么说？”
“大家猜测，扰乱天界的，正是此人。”
“难道不是另外二人？”
“传说，废山之主乃一女子，从没见过男子的身影。试想，情断崖下，二女一男，其中一对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落单的那一个，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
“肯定会变成一个怨妇喽。”
“是的，她害死魔女，间接害死未婚夫，甚至不甘心让他们俩同葬于一崖之下，心理是到了多么扭曲的地步。”
“所以她要报复这个世界。”
“六百年前她就出现过一次。”
“我怎么没听说过？”
“捂住了呗。”
“能捂住，想必是小事。”
“也可能是捂得巧妙。”
“怎么说？”
工臧把嗓子压得几乎连夕誓都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知道寒林地惨案吗？”
“这个……有印象。”
“嗯，就知道你知道得不多。”
“好像那是魔龙族干的吧？”
“扯淡呢，九成九是那怨妇干的，那些大神都这么认为。你不看，之后，紫微帝君不是营建了一座存山吗？”
“我听说是紫微大帝不愿意呆在天庭旁边，才搬到那里的。”
“哪里啊，虽然帝君们之间有些龃龉，但是紫微帝君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他主要是为了防止那怨妇危害到内天界和大地的安全，所以坐镇存山。你不看存山的运动轨迹，死死地挡在那座山和大地之间，那座山转到哪里，存山就跟到哪里。”
“师兄说起，我也想起来了，是这么个事，原来是有这番考虑的。”
“寒林地一战，确实有魔龙族的身影，但那只是怨妇的一部分盟军。我知道的是，无论是天兵的损失程度，还是战斗的激烈程度，都远远超出外界所知的。”
“天庭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都成了习惯了，可能是为了掩饰他们的无能吧。”
“但毕竟那场仗我们打赢了。”
“那倒是的。”
“为何当时不乘胜追击，消灭那个怨妇，净化那座山？”
“可能追击过，具体情形不清楚，追击没得到什么成果吧。”
“今日出现的妖女就是那个怨妇喽？那飞轮应该是一把上古神兵吧。”
“也许是吧，我们这些人，或许含木公和翊圣真君在内，谁也没见过她。”
“那大家怎么肯定是那座山在作怪？”
“你没有见到妖女身后的那团黄云吗？那就是那座山的形状。”
“原来如此。”夕誓这才搞懂，当时出现那团黄云时，为何一众高阶神仙都发出惊呼声，反而像他们这样的低阶仙人对此浑然不觉。
夕誓找玉虚宫弟子为邻，当然不是为了打听废山的事，她对这事固然感兴趣，但感觉非常遥远，不是自己该管的。她之所以带着大家住到这高高的山巅，为的是方便监视满桥、退空，以及退空的三个弟子。
这事不能光凭她一个人干，所以她拉来了阙。阙义不容辞，因为师兄说了，她和藓在碧游宫遇险，很有可能是那几个人所为，目前只是缺乏证据。
过了半夜，啥事没有，夕誓打坐去了，留阙继续监视。
阙违背了夕誓制定的规则，想要靠得更近一些监视，她悄悄地贴近一棵树，蹑手蹑脚爬了上去。
爬到半路，树干里面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吓得叫出声来，树干里又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这才没有惊动玉虚宫弟子。
阙瞪眼一看，树干上长出一张脸来，不是别人，是她熟识的商仪师叔。
商仪默问：你意欲何为？
阙觉得商仪师叔是可以信赖的人，就把事情跟他说了。
商仪沉吟半晌，默回了她一句：你师兄怀疑得有道理。
阙默问：你也觉得有道理？
商仪说：这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阙心想，早告诉你有何益处？
商仪看出她的心思，默说：我也好早点将他们列入我怀疑的名单。
阙越听越不明白：他们也设计害你？
商仪说：我的掌心莲丢了。
阙瞪着一双几乎算是惊恐的眼睛，确认师叔不是在作弄自己。
商仪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什么时候丢的？
昨夜。
阙很敬佩师叔，把这么一件重要的宝物弄丢，居然还能这么淡定，此事要是发生在某些仙人身上，恐怕是要疯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得亦不喜、失亦不悲吧。
不料商仪突然面目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默说：要是找到偷宝贝的贼，一定要将他们扔下东海喂蛟。
商仪对掌心莲的喜爱程度，一点都不输于无当圣母。无当圣母无日无夜，掌心常攥着它，商仪亦复如是。昨夜，他打坐时，闻听一阵音乐声，听得入迷，不由自主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发现掌心莲已经不见了。
他拥有掌心莲的秘密，他自己认为，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这五个人，阙因为和他投缘，所以一次闲谈中，不慎泄露了出去。所以失窃之后，他也曾怀疑过阙，但阙没有表现出一丝值得他怀疑的地方。
另外三个当然是追光、严杉和铁离，他们都是商仪的师弟，合称四人组，天上落刀子都打不散的好朋友。不过，自从得到掌心莲之后，商仪和那三位的关系逐渐疏远。四人组之外的人看不出来，但这四个人心里明明白白。
而知道这件事的第五个人，则是他自己。除此之外，就是他师父水月真人，也无从知晓此事。
说起来，他得到掌心莲，也是一桩皇天不负苦心人的励志故事。眼看着许多师弟都已经离开师父，甚至许多师侄也不例外，成神的成神，立业的立业。而他，一门心思全花在破解碧游宫的结界和寻找宝物上，修行都废了。经过若干年的努力，终于破译了掌心莲下落的密码，居然不在蓬莱岛上，于是远赴浮丘山，斗败狐子狸孙，在逼仄无光的山缝里行走了十天十夜，终于找到了这件宝物。
孰料，有人不劳而获。
今夜，他藏身这棵树上，原本不是打算监视玉虚宫的，而是监视觉生观——他自己的洞府。觉生观落脚的地点，就在玉虚宫下坡不远处，监视的对象自然是他的三位好兄弟了。
听闻阙的故事后，商仪突然对满桥和退空发生了兴趣。
连同道中人都要加以残害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而且也是一群爱宝之人，莫不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趁自己初到考试宫，使出卑鄙手段占有了他的宝贝？
越想越觉得是，偏偏这时候，他们俩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像是蛇一样，匍匐着游过草地，接近半白观的栖身地。
那人正是玉虚宫的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