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给我的这本书，是她自己的，因为她用牛皮纸包了书皮。.biquge
“对了，这也是意识流的，上次有和你说过。”她看到我拿着书没有动。
“要不你和我说说看这本书讲了什么吧，我没有看过。我挺喜欢听你说的。”我走到上次聊天的地方坐了下来，拍了拍地，“来吗？”我本以为我会拿了书就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她可能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楞了一下。
“那……我说了？”她似乎有点紧张，怕说得不好，但这样一说，反倒让我觉得她一定已经准备了一些介绍，但不好意思开口。
“这书其实讲的就是自我意识的流动，从一个的时空流到另一个时空。”她拿着《追忆似水年华》，并没有翻开的意向。“普鲁斯特知道自我在时间的流程中逐渐解体，总有一天那个原来爱过、痛苦过、参与过一场革命的人什么也不会留下。”
我想到马沙说的话了，似乎他“走了”以后我们都会记不起他。这算不算在时间的流程中逐渐解体呢。仿佛沙漏里的沙子，一端有无尽的沙子，另一端是没有底的深渊。
“……我们徒然回到我们曾经喜欢的地方，也不能再次让回忆重现，所有零碎的记忆只能让现实更加苍白……”她还是紧紧和着书，没有打开。
“……有时候‘追寻’本身只能在人们视为‘真实’的那个世界里进行。其实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至少是不可认知的，因为我们看到的世界永远受到我们自身情欲的歪曲……”她刚说到这里，我想打断一下。
“你说受到我们自身的歪曲是什么意思？”我想起来什么，一边听她说，一边翻起书包来。
“普鲁斯特的意思大概是世界不止一个，对于每一双从清晨睁开看世界的眼睛来说，这世界都是新的。有多少人的真正意识苏醒过来，便有多少个世界。所以即便我们生活在幻觉之中，并且为这些幻觉而生活，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追忆之中找到唯一真实的感受。时间除了能给我们带来一切外，还能摧毁一切，剩下的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回忆了……”她停住了，看着我。
我从书包里拿出马沙的日记。
“这是我一位朋友写的，刚刚听你说到这个东西，就想到这个了，你看一看。”她接过日记本开始看起来，我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旁边有门，走出去，站在外面一圈的走廊上，俯瞰校园。
“……这也是梦境吗？我看他这本和看你的画册有种熟悉的感觉，我能感觉出有什么联系……”她也走出来，把日记递给我，和我一样趴在围栏墙的台面上。
“今晚月色真美呢。”她说道。
“是啊，毕竟从图书馆十二楼看过去。”
……
这一次没有像那天那么晚了，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让我赶紧离开她，所以之后和颜鸢聊了几句后便一起离开了图书馆，很快的回到寝室。室友在断电以后依旧吹牛，聊着今天又撩了哪个妹子，又认识什么新朋友，又参加了什么活动，游戏又刷出了什么装备……
我的生活，会不会只是一场游戏？如果前面的假设正确，我会是别人游戏里的“”还是自己游戏里的“玩家”呢？这种流动总是处在一种平衡的循环当中，你无法打破。
可这个世界并不虚假啊，我只是做了一场很奇怪的梦，忘记过去的一些事情而已。在这里迷信于梦里那个神秘人毫无根据的言辞，却又无法反驳。
现在，我又一次躺在了床上，期待再一次醒来。
“如果你做出选择，你觉得什么东西最会阻碍你？”
“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快要动摇了。”
“你不是动摇。无论真假虚实，感情都是真的。”
“那我该如何选择呢？”
“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这是一个很残忍的过程。你只有知道什么是‘假’，才会毫无顾忌的前往‘真’。但一旦知道了“假”，连带着周围的感情也会变得“假”。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您说的很矛盾。”
“以你自我为量度，用自我意识去感知这个世界。不要给自己负担，但一旦做出选择，便不能回头，你永远不知道其他选择的答案。”
“这是薛定谔的猫吗？”
“不，这是周欢的梦。”
当我醒来，我已经记不清那个梦里混沌之中和我说话的声音是谁了。是神秘人吗？他比那个神秘人要严肃多了。
荷马史诗《奥德赛》里，尤利西斯要回家，可是独眼巨人想要杀他。我想去真实的世界，却总有虚拟的人与情在迷惑我，对吗？
清晨的阳光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时，我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惊讶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于我而言，这可能是最后一天。我并不了解明天要如何和那个人见面，也不知道见面后会怎么样。现在的我，只想过好这最后一天。
我想着好好听课，之后参加一次活动，最后去一趟图书馆，再和几个朋友说点知心话。虽然他们可能都会当我是疯子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么坚信神秘人说的所谓的残酷新世界，是因为马沙的日记吗？可能吧。
对了，他今天应该已经不在班里了吧。
我坐在教室里等待着老师念着每位同学的名字，仔细地听。
然而，一上午的课程，都没有念到他的名字。我怕自己遗漏，在课下又去看了老师的点名簿。
没有就是没有。从来没有这个人。他学号对应的人，是另外一个人。而奇怪的是，我竟然有和他在一起的回忆，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周围的同学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他真的如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他是今天走才对，难道白天就不在了吗？”我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也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这个世界是不是再也没有我的痕迹？”
我想起了她。
“有空吗？中午一起吃饭吧。”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给颜鸢发消息。
我们一起在食堂里碰头了，今天的她是蓝色的眼影。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颜鸢一见面就问道。我给她问住了，她怎么会知道。
“我想问你，记不记得我昨晚给你看过的一本日记。”我很明显地感受到颜鸢脸上的失望。虽然不太清楚她失望的原因。
“嗯，我记得，是你一个叫马沙的同学对吧。”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听到她说的这句话，我不知道有多激动。这一早上感觉自己都神经病一般，此刻竟然如此感动，我一把抱紧了颜鸢，连声谢谢，她一定不知道她刚刚那句话对我有何意义。
抱了没一秒，她一下推开我，“你……你现在怎么能抱我……”说完，就一下跑开了。此时的食堂很多人，周围的人都看着我在笑，我也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的失态。
“颜鸢，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