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一双眼睛归了墙头，一双耳朵给了那新妇，好在那新妇也没叫她失望，虽是犹豫着，到底说起了前因后果。</p>
“并非奴家有意吊你胃口，实在是这一桩事情若是出了口，就成了闲话了。”妇人低声似是耳语一般，“那一回奴家瞧见这人，在那后巷同个娘子在一处拉扯。”</p>
“后巷？哪一处的后巷？”那小娘子立刻追问道。</p>
刘婆子此时此刻忙里偷闲，赞许的看了那小娘子一眼，又支楞着耳朵听了起来，“就在炒货铺子的那一处后巷……”</p>
“你可瞧见了那娘子的模样？”小娘子继续追问道。</p>
刘婆子从城墙上收回眼神儿，而后无声无息的抛给了那小娘子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与此同时，那新妇又开了口，“当时可把奴家吓坏了，若是旁人奴家只怕一时也认不准，不过这人的模样，奴家一眼就能认出来。”</p>
“他长得跟个猴儿一样，莫说是在后巷，便是在山头上，奴家也一眼就能认出她来。”那小娘子低声笑道。</p>
那新妇轻笑了两声，口中附和道：“他这模样瞧起来确实跟个猴儿一样。”</p>
刘婆子只急等着听那后巷里的苟且事，哪管这人究竟像不像个猴儿，虽说是这人确实像个猴儿。刘婆子心里头急得猫爪一般，那厢新妇的声音终于跨入了正题，“哪一日，他也是猴急猴急的，只在那炒货铺子的后巷，同那娘子纠缠。奴家并非有意偷看，所以也敢看那娘子的模样，不过看那娘子穿着一件儿大红色的袄子，头上又簪着一朵大红色的绒花。”</p>
刘婆子听到此处，只觉得心里头有些失望，若是知晓了那不要脸的究竟是谁，那日后若是瞧见了，便拿话怼她两句，她便生生受着，定然不敢还嘴。</p>
刘婆子心里头有些失望，就跟正要吃饭的时候，突然短了蒜头一般，总觉得少了些味道。</p>
她叹了一口气，又抬眼去看城墙上的动静，只看着那猴儿似的那人正缩着脖子，听那宫人教训。人群里头渐渐有了嘲笑声，笑声多了，就成了哄笑声。</p>
“你骗人……”小娘子突然开了口，“你既然瞧见了那娘子身上穿着的大红袄子，又瞧见了她头上簪着的大红绒花，又怎会没有瞧见那娘子的模样？”</p>
这厢刘婆子的耳朵登时就支楞了起来，她一厢感叹自己生着一对儿好耳朵，一厢感叹那小娘子“后生可畏”。</p>
刘婆子自然不知道“后生可畏”这话，但心里头却是觉得那小娘子假以时日，定然也能成为她这样的人。刘婆子这厢想着，那妇人的话也没耽误一字不落的全听进了耳朵里头。</p>
“奴家真没有瞧见那娘子的模样……不过……”她又突然犹豫了起来，“不过奴家看那娘子却有几分眼熟……”</p>
“既然敢大白天在巷子里头胡来，那娘子估摸着也不是个瓤茬。”小娘子口中猜测起来，“莫不是那刘瘸子的婆娘？”</p>
小娘子的声音里透着鄙夷，“那刘瘸子的婆娘，镇日里东家串来，串西家，上回就被刘瘸子堵在屋里头了。把她打得好几日都起不得身，她这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好了伤疤忘了疼。”</p>
“你这么一说，倒也真有几分像她……”那新妇悄声道：“当时她二人就在巷子里头胡闹，也不知避讳旁人，那刘瘸子的婆娘还叫嚷了起来……”</p>
“她叫嚷什么？”小娘子惊奇道：“这好端端的，她那般叫嚷就不怕被人听见？”</p>
刘婆子心中暗笑一声，“这小娘子虽是机灵到底还是没成亲，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p>
城墙底下的哄笑声臊得那人直不起身，他只弓腰驼背的下了城墙，也不见他从城门口出来，只怕是顺着城门进城去了。</p>
那宫人立在城墙上，复又开了口，“宫里头有了喜事，便同大家喜乐一回，但若是那投机耍滑的，便趁早歇了心思。”</p>
刘婆子看着那宫人身上的衣裳，只看着绛紫色团花袍子，在太阳底下瞧起来真真是富贵吉祥。</p>
城墙上又洒下大钱饴糖，这一处的热闹又开了张，那新妇与小娘子也不再说话，只闷着头捡钱。</p>
刘婆子今日运道实在不错，竟又被她捡了两个大钱，她也不敢声响，只悄无声息的把大钱塞到怀里头，而后起身挤出人群，悄悄进城去了。</p>
她瞧见城墙儿底下的元宵摊儿，又站了一会儿，便打定了主意，“且等一会回来，再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如此待回到庄子上，即便没了晚饭，那也不怕。”</p>
刘婆子进了城门，总觉得眼花缭乱，斜对过的茶楼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穿成一串儿，只从二楼的匾额上头垂了下来。</p>
如今还不到点灯的时候，但是刘婆子知道，若是到了晚上，这一处定然好看热闹的紧。</p>
这一处也有暗门子，就在那茶楼靠南的那口巷子，方才那娘子说的炒货铺子的后巷估摸着就是在这一处。</p>
刘婆子一路上并没有瞧见炒货铺子，自然也没法儿去那炒货铺子的后巷瞧瞧。她不紧不慢，且走且看，嘴里头的高梁饴吃完了，就再吃一颗，待那一颗高梁饴吃完了，便到了地方。</p>
刘婆子四下看了一圈儿，这街坊间人并不多，那隔壁间的铺子像是卖宣纸的，方才有两个读书人进了铺子。</p>
刘婆子又去看另一家铺子，原是卖各式各样的灯笼的，有那同茶楼门口挂着的一般无二，如今就挂在那铺子里的横梁底下。</p>
刘婆子又四下看了一眼，眼见没人注意她。她这才跨过门槛，进了当铺。那当铺的柜台甚高，不过开着一道小窗，须得踮起脚尖方才能够瞧见柜台后头坐着的伙计。</p>
刘婆子从怀里头摸出个首饰匣子，踮起脚尖儿递了上去，“且给看看这几样首饰，能当个几个钱儿。”</p>
那小伙计哼了一声，取过匣子，接着便是打开匣子，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p>
刘婆子的一颗心随着“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的声音，一时紧来一时松，不过很快小伙计就开了口，“镯子不纯，坠子成色不好，簪子缺了簪首，统共一两二钱银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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