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不错啊,可以可以,给你爹长脸,婉转有力,法度谨然,果然是韬光养晦,才能奋发图强,我就说还是韬奋好,那王丞相还说不可以。”
刚出得丞相府,王韬就赶忙从牛车上跳下来,嘴上喋喋不休的说着。
显然,后院的书法考校已经传了出来,包括那两句王导的评语。
王韬本来就是一个才能平庸的人,靠着父辈跟王导的一点亲缘,才世袭了一个虚领些微薄俸禄的闲散小官,平日里也不用往公门里跑,就是到月领些银子。
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这个身体原主人的爹,王慎之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市井小吏的猥琐嘴脸,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刚才进丞相府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谦恭惊惧,这会,听得自己儿子受到了一丁点的表扬,就开始飘飘不知天地为何物,当着人家丞相府的大门,喋喋不休。
“行了行了,要不是看在你是王慎之的爹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王慎之朝着还在吐沫星子满天飞高谈阔论着的王韬说道。
便不再理他,兀自吹了一个口哨,黑鬃马甩着蹄子从远处狂奔而来。
王慎之翻身上马,向前走了几步,又把马勒住,扭头对王韬说道。
“不要叫我韬奋,要是喜欢掏粪,你就自己掏去。”
罢了,又躬了躬身体,算是尽了礼数。
“你去哪里啊?韬奋~”
王韬明显看着坐在马上的儿子身体别扭的抖了一下,忙改口。
“慎之。”
“鸡鸣寺。”
说着,便走远了。
……
……
鸡鸣寺位于鸡笼山的东边,在城外不远,是建康周边数一数二的大庙宇,香火鼎盛。
王慎之实际上是打算借着游览鸡鸣寺,好好看一看这建康城,也好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初来乍到,了解生活环境还是很必要的。
史书上写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眼看到,来的真实,况且,史官在写的时候,也是纰漏众多,遮遮掩掩的。
“公子啊,咱去鸡笼山干什么啊?那不好玩啊!”
王慎之骑着马,离开了王韬视线之后,便放慢了速度,福贵才得以跟上他的步伐。
“您不去拈花楼找绮烟姑娘了?不去了吗?”
福贵快走两步,问道。
王慎之没想到,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居然还是个喜欢留恋风月的人物,不觉低下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瘦弱的小身板,软趴趴的肌肉,腰力看起来也不咋地,不过令他有些欣慰的是,关键的工具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怪不得?
这小子还是有些资本的。
绮烟,听这名字,就浸润着江南烟雨的水头和温情。
不过王慎之可不是一个**熏心的人,他现在要做的还是尽快熟悉一下自己以后要生活的这个城,至于别的,无论是绮烟,还是骑马,或者骑牛,都不在他当下的考虑之内。
而且他本就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狎妓的勾当,他是不感冒的。
看着王慎之兴趣缺缺的样子,福贵有些失落,还在一个劲的撺掇着,说绮烟姑娘对他多么的情深义重啊,绮烟姑娘还在拈花楼二层的小阁里苦苦等候啊之类的话。
“小福贵,你实话告诉本公子,是不是在拈花楼里,看上哪个小丫鬟了?”
王慎之看着福贵的焦急的情态,对他的心思也猜出八**九,哪有随身的跟班小厮一个劲的催促自己家的公子去狎妓的,关键还是在公子明确拒绝之后,还喋喋不休的。
这一问,福贵的脸突然涨的通红,双手在胸前疯狂的摇摆着,嘴里一个劲的说:“没有,没有,公子不要胡乱污人家的名节~”
名节,,,
王慎之有些无语,怎么的,这个时代连男人,都这么注重名节的吗?要是这都算污名节,那这小子一个劲的催自己往妓院跑算什么?
把自己往污的地方推?
想到这里,那个让自己厌恶至极的名字又从脑子里闪过。
“好了好了,本公子知道了,不污你名节,本公子答应你,过个几天,我就去拈花楼看看绮烟姑娘,行了吧!”
王慎之敢肯定,这个小福贵一定在那个叫拈花楼的地方,有一个相好的,他也不戳破,情情爱爱,人之大欲嘛,既然这个小子有个相好的,他也乐得祝他一臂之力,撮合撮合。
听了王慎之的话,福贵的脸上很快露出开心的笑容,不自觉的伸手在腰间摸了摸,被衣服遮挡着的,是一个绣工精巧的粉红色鸳鸯纹小荷包。
福贵的一举一动,早被坐在马上的王慎之看在眼里。
看面相,福贵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那种小男孩纯情真挚的情感,着实让王慎之这个看够了现代社会物欲横流的人,心生羡慕,多好啊。
“福贵啊,那姑娘多大啊?”
王慎之在跟福贵胡乱扯了一些别的事情之后,又调转话题,突然问了一句。
“按照实岁的话呢,十三,按照虚岁……”
话说到一半,他才发现自己给说漏嘴了,脸上又是一阵泛红。
看着这个小子的窘态,逗的王慎之哈哈大笑。
嘴上不觉念叨着:“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春风十里扬州路,卷尽珠帘总不如。”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离开扬州的时候,写给那里的风情女子的诗。
“哇,公子还会作诗,这诗还是真好听呢?可是,可是……”
福贵很惊喜的看着王慎之摇头晃脑的念叨着,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他总是觉得公子经历了逃婚风波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尤其是在气质上。
虽然还是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可这漫不经心跟之前的漫不经心却是大不一样。
之前,是纯粹的仗着琅琊王氏的名头,在外面各种炫耀显摆,明明是头脑空空,腹中没有什么墨水,还总是宽衣博带的装成文人名士。
可现在这种漫不经心就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这身装束,这头上的纶巾,脚踏的高齿木屐,还有宽衣博带,看起来就是那么的妥帖,那么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