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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惩戒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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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莞上车之后才发现了鞋底的异样。网

    她稍稍提起裙摆,不期然看到绣鞋里露出一角青色的棉帕,许是垫得急,帕子不甚服贴,好在棉布柔软,又叠得厚实,刚好把鞋底的湿渍隔开。

    不难猜出,是苏泽垫的。没想到,这位出身显贵的郎君竟是这样一个妥帖细致的人。

    秦莞踩在车板上,只觉得脚心温暖舒适。

    她隔着朦朦胧胧的水蚕纱帘向外看,刚好看到苏泽翻身上马。

    衣裳飞扬,腰线笔挺,侧脸的轮廓柔和俊美,衬着路边的红桃绿柳,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秦莞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会在那场所突如其来的宫变中触柱而亡?

    秦莞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殷红的血染红了阶前的汉白玉,身着大红官袍的苏泽就那样瞪着双眼看向龙椅一侧的二皇子,死不瞑目。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秦莞心头一阵窒闷,她不由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场宫变,果真是大皇子谋反吗?

    为何睿智的安国长公主会坚定地护佑大皇子?

    为何苏泽宁可触柱死谏也要阻止官家立二皇子为储?

    为何作为二皇子母族的梁家不仅没在宫变之后受益,反而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还有她的长兄,秦耀……

    秦莞记得很清楚,那日长兄明明轮休,为何会突然入宫?

    他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秦莞隐隐感觉到,那场宫变似乎不像她从前以为的那样简单。

    ***

    苏泽被安国长公主叫进了銮驾之内。

    长公主饮了口清茶,道:“你是否疑惑我为何对那秦小娘子另眼相看?”

    苏泽坦率地点点头,“不瞒祖母,孙儿确实不解。网”

    苏家常年驻守河间,与京城勋贵少有往来,尤其是定远侯府,两家在朝堂上向来政见不和,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就算是因着韩家的关系,以长公主高傲的性子,也不该上来就让他认个表妹。要知道,苏泽真正的表妹不是公主就是县主,或者正走在成为公主或县主的路上,秦莞……到底略低了些。

    安国长公主放下茶盏,缓缓道:“有一桩旧事,我从未对你提过——当年你祖父中了敌人的奸计,我带兵出城解围,不曾想身后竟有小人作祟,若非韩家粮草支援,今日我苏家尚不知是何光景。”

    苏泽一怔,他确实不知道这一茬,“既是如此大恩,为何这些年我们与那韩家从无往来?”

    安国长公主叹了口气:“非是我们不想往来,而是那韩家……”

    不用长公主多说,苏泽便明白了。

    韩家本为前朝旧臣,又开了个闻名天下的大名书院,若再让官家知道他们有能力解一军之围,招来的就不是嘉奖,而是祸患了。

    苏泽不由地扼腕叹息,那样的鸿儒之家,即便如此谨小慎微,还是卷入了党争,族人不得不关了书院,走南闯北地经商。

    想到韩家后人的境况,安国长公主同样嗟叹连连。

    身边的嬷嬷连忙安慰:“殿下不必介怀,当年韩淑人在宫中时您也曾多方照拂,算是尽心了。”

    安国长公主摇头,“与韩老先生的恩情相比,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祖母无需介怀,听说那韩家生意做得不错,想来日子过得反倒比从前要好。”苏泽将她手边的凉茶倒了,添上热的。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嬷嬷道,“殿下刚一回京便遇上那位秦小娘子,也是缘分。”

    安国长公主想起秦莞落落大方的模样,点头笑道:“到底流着韩氏的血脉,确实比旁的三个可人疼。”

    苏泽眼前浮现出那只湿了水的绣鞋,不由露出一个清清朗朗的笑。35xs

    小娘子不仅可人疼,还长着一双大脚。

    ***

    不多时,秦家的马车便回了府。

    下车之时,秦莞将帕子往鞋里塞了塞,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秦萱三人也从车上下来,和秦莞打了个照面。秦萱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秦莞装作没看见,免得小姑娘尴尬。

    没想到,秦萱主动走到她跟前,深深地施了个礼,“今日……多谢大姐姐。”

    话没明说,彼此都清楚,秦萱这一谢为的是秦莞方才的解围之情。

    秦莞屈了屈膝,将她扶起,“一家子姐妹,不必多礼。”

    秦萱勉强露出一个笑,两个人就这样携着手往内院走。

    秦茉拿眼瞅着,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秦萱向来同她要好,如今竟和秦莞手牵着手走在一起,她怎么受得了?

    “大姐姐未免太过心口不一了,前脚教训别人谨言慎行,转头就跟外男拉拉扯扯,如何给妹妹们做表率?”

    秦莞翻了个白眼,想到这丫头将来守寡的凄惨日子,暗暗地劝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秦茉却不肯罢休,跺着脚大声嚷嚷:“大姐姐为何不说话,可是心里有鬼?姐妹一场,我好心提醒你,长公主家的嫡孙,将来保不齐是要尚公主的,大姐姐可别真上了心,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来!”

    秦莞眉心一皱,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方才就警告过你,竟然还敢这般口无遮拦!你自己闯祸不要紧,别带累了整个秦家。若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秦茉被她打蒙了,捂着脸大哭着跑了。

    秦萱和秦薇许久才反应过来,满脸惊愕地追了上去。

    清风、明月也吓坏了,急道:“三姑娘想来会去花小娘跟前告状,主君今日也在……”

    “叫她去告。”秦莞哼笑。

    从小到大,那花小娘没少给她上眼药,若是从前她还多少忌惮些,如今好歹多活了五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没头没脑往人家坑里跳的愣丫头。

    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

    回到一方居,一盏茶还没喝完,风雅轩便来人了。

    四个大丫鬟如临大敌,想要给秦莞上“装备”,却被秦莞拒绝了。

    她大步往风雅轩走,面上没有丝毫担忧。

    传话的婆子悄悄看了她一眼,心内暗自纳罕,总觉得这位大姑娘自打病了一场有哪里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的秦莞是个肆意洒脱、只凭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的毛猴子,如今的她便是涅槃归来,谋定而后动的大师兄。

    秦莞踏进风雅轩,第一眼看到的是个美艳的妇人,梳着高髻,面含冰霜,直长的眉,清冷的眼,削瘦的面颊,处处显出孤高之感。

    这是秦茉的生母,花小娘。

    花小娘是秦昌最宠爱的妾室,从前在官舍中唱词,秦昌看中了她的美貌与风情,宁可被先武国公打个半死也要把她抬进府。

    花小娘不仅有美貌,还有手段,平日里揣着个冰霜美人的壳子,看似孤高冷傲,实则把秦昌拿捏得死死的,自从抬了她进门后院再没添人。

    此时,这花小娘正寒着一张脸坐在案几后面,秦昌反倒站在她身侧,低声下气地哄。

    秦茉趴在花小娘腿上,嘤嘤地哭。

    秦萱和秦薇也在,一个垂头不语,一个细声细气地安慰秦茉。

    两侧站着十余个丫环婆子,皆是面色不善。

    这场景仿若三堂会审,倘若是个寻常的女儿家,刚一进门就得吓上一跳。

    秦莞仿佛没瞧见似的,礼数周到地屈了屈膝:“见过父亲。”

    秦昌冷声道:“跪下!”

    秦莞不仅没跪,反倒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女儿跪拜父母是伦常,亦是孝心,只是父亲如今一脸怒容,就像女儿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女儿倒不敢跪了。”

    秦昌气极,“公然殴打胞妹,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秦茉配合地长嚎一声:“爹爹,我疼!”

    花小娘将她搂住,心疼地滑下一串泪珠。

    她也不说话,只抬起那张清丽的面孔看向秦昌,欲语还休。

    美人垂泪,爱女痛哭,处处都戳中秦昌的软肋。

    偏偏秦莞还一副不知错的模样,秦昌不由地火气更旺,指着秦莞骂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巧言令色,目无尊长,不悌姊妹,胆大妄为,丢尽了秦家的脸面!”

    这不是秦莞第一次被他骂,却是最难听的一次。尽管她极力隐忍着,还是禁不住红了眼圈。

    “父亲问都不问一句就认定是我不悌姊妹吗?三妹妹告状时可曾说过我为何打她?父亲是否知道,到底是谁丢了秦家的脸面?”秦莞字字铿锵,湿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秦昌。

    她这个样子像极了韩琼,韩琼生气时也是这般倔强的模样,秦昌有一瞬间的恍惚。

    秦茉一见,连忙拽住秦昌的袖子,大声哭道:“爹爹,您要为茉儿作主呀!茉儿不过提醒了大姐姐一句,不知怎的竟惹得她勃然大怒,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就狠狠地将茉儿打倒在地,茉儿没脸见人了!”

    花小娘颤抖着双肩,仿佛在极力忍着哭意,“主君若容不下我们母女,不如一纸休书将我逐出门去,也好过在这里遭人欺侮!”

    秦昌心疼坏了,看向秦莞的目光更加不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想颠倒黑白不成?还不向你妹妹和小娘道歉!”

    秦莞都给气笑了,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她堂堂侯门嫡女,德行无失,凭什么向一个妾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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