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三河坐于主位,看着从门外不断来往的报信守卫,一条条地发布着命令。
“放弃西北方向,让西北方所有的兄弟抄上家伙,包抄东南!围魏救赵!”
“死守住建言楼旁边的那座小桥,不惜一切代价,击杀从桥上过河的楚家人!”
“已经突破了第三道防锁线?楚建国这个王八蛋,真是不要命了,这样冲锋?别着急,让邓头稳住兄弟们的心神,缩小防守圈,用地形地势跟他们耗!”
“库里还有存放的小型炸弹十五颗,别管警察那边会如何问责了,拿出来全埋在楚家进来的要道上,放了!”
“……”
随着一个个指令的发布,从前方回来的报信守卫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竟然每隔二十分钟才有一个守卫回到堂中报信。
时间也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邓三河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打杀动静,明白楚建国离他已经很近了。
可越到这种时刻,邓三河的心反而越加安定。
他知道楚建国那边一定也死了很多人。
又是一名守卫跑入大堂,竟是光头邓常胜。
身为税务部副部长的他,此刻只能充当一名跑腿的守卫,可见邓家的局势危险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只听他道:“族长,最后一道防线也即将失守。安全部邓头邓峰被乱刀砍死,我们外头还剩一百五十多个兄弟占着高楼,随时可能被楚家攻上。”
邓三河沉声问了句:“楚家还有多少人?”
“粗略估算,还有三百多人!”邓常胜的话语有些颤抖无力,见惯了生死别离尸山血海,但真到生死关头,仍是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百五防三百,太难防了。
况且邓家的人已经被打得晕乎了。
很多新收纳进入邓家的混混们更是发现事情不对,偷偷藏了起来。
气势上,楚家全面碾压。
邓三河深深沉吟,决然道:“你出去告诉安全部的副邓头邓海,我邓三河今天与邓家共存亡!让他带领兄弟们先战,我去取我的手枪,随后就到!楚建国他不是身先士卒吗,我邓三河今天也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是我邓三河的枪法准,还是他楚建国的枪法准!”
听到邓三河要亲临战场,邓常胜躬身抱拳道:“族长,您如果能到第一战线督战,一定士气大振!兄弟们愿随你一起拼杀!”
“去吧!”邓三河挥手让邓常胜出发。
邓常胜点头出门,面带喜色。
看到邓三河未显丝毫慌乱的侧脸,他知道他们还有机会,邓三河没有放弃,他们邓家就还有机会赢!
而邓三河看到邓常胜跑步出门后,嘴角一扯,自嘲一笑,轻轻拧动座椅左边的机关。
一条密道,随着隆隆响动的出口应声而出。
他才不可能再走出大门呢。
“楚建国,你赢了,行了吧?”邓三河望着门口,喃喃道,“抓住我在这里召开会议的时机,突然全军出击;再用计攻破我精心设计的防御,不费一兵一卒;最后控制节奏,一步步压进,让那帮本来立场就不坚定的狗仔子暴露本性,不敢和你楚家正面对抗……”
“算计人心,算计时机,这么多年来,是我小看你了。我和鱼海棠都小看你了,”邓三河喟然长叹,他的思维急速运转了一天,此刻有些疲累。
没想到苦心经营如此久,失败只在一日内。
“但我还没死,这事就还没结束!”邓三河缓缓走近密道,就要离开此处。
方才他和邓常胜说的那些话,当然都是骗他的。
邓家的气数已尽,他邓三河尽管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就在邓三河前脚刚刚踏入密道的那时,他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你去哪,邓三河?”
邓三河寻声一看,是路遥。
路遥其实一直在角落中观察邓三河的处理,一直到邓常胜被他支走后,路遥知道邓三河已经无力回天,这才出现,当面质问道。
“跟我一起走吧,路遥,”邓三河转头看向路遥,没有讶异的表情,反而淡然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楚建国这次找的时机太好了,四个月的时间,对于我们邓家来说,太仓促了,我们不是好整以暇的楚建国的对手。”
“要是能给我再四个月,再怎么样,楚建国都不可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邓三河说着,走出密道,伸出右手,示意路遥与他一起走,“我们先逃离这里,你我合力携手,一定还有机会再东山再起。我们出去之后,接小烬回来,一家人共同努力!”
邓三河说得言辞诚恳,但路遥眼神冰冷。
“那国威怎么办?国威也是我儿子,”路遥精心保养的脸上有了些怒色,也有了些疲态,明显显露出了她已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你邓三河是不是从来没想到过国威?一年前,我帮你说服国威,让他带头反抗邓宗杨。他更是牺牲了唾手可得的族长位置,将这个位置送到你手上。”
“可事到如今,他在你心中连一个逃走的位置都没有?”路遥声音有些沙哑,“你邓三河不是称自己最有责任,最有担当吗?”
邓三河听到路遥发此质问,眉头一皱,沉声道:“国威今天请了一个大假,如今不在前线,已经暂时安全,更何况……”顿了顿,邓三河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路遥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想了想后仍是说出了口,“更何况,邓国威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你和邓宗杨生下的孽种。我还让他留在邓家,坐着副族长的位置,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如果想和我一起出去,今后最好休要再提他的名字。”
“邓国威的生死,他自负。”邓三河盖棺定论。
路遥听罢邓三河的决绝言语,感觉如同一道惊雷炸响耳畔。
她脚步有些踉跄,指着邓三河,一字一句道:“好啊,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你早就想将国威除掉了是吗?小烬说的果然没错,你比邓宗杨更像是个禽兽,野心更大的禽兽!”
“你到底走不走?”邓三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门外的打斗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可以忍受路遥对自己的失望,但无法忍受她此刻的胡闹。
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
而且枪声渐歇。
这说明,邓家的精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不走了!”路遥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举起,狠狠向邓三河一掷:“你也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