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什么”桑美搓了搓手，略微的挂着些犹豫，因为愧疚语调愈发的降得低，“您能不能借我点钱这家老店没办法转账，我刚才出门走得急，没有带现金。”
生怕误会，她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恳切的发誓，“我肯定还你的。真的”
穆瑾言扫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凉凉地问道：“多少”
桑美咽了咽喉咙，心惊胆战的说道：“总共六十八块。”
六十八块
这恐怕是这辈子，穆瑾言吃过最便宜的一顿晚饭了。
穆瑾言忍住心里的吐槽，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
他平日里基本不带现金，但今天周岳离开前考虑到这里是区县，硬着头皮给他塞了一沓。
穆瑾言从口袋里抽出粉红色的现金甩给她，干脆利落，“赶紧处理完了走人”
桑美颤巍巍地接过现金，满脸堆着恬淡的笑，“您放心，回头我一定还给你。”
穆瑾言看着她的笑就觉得糟心，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速战速决。
桑美点了点头，转身往老板娘的方向跑。
昏暗的灯光下，夜晚的风吹动撩起鬓角的发丝。
说实话，戚桑美绝对算不上第一眼美人，她并不是那种网红似的锥子脸和欧式大眼。
她的脸型和五官很高级，即便初见时不够惊艳，却能让人记忆深刻并且百看不厌的那种。
穆瑾言见过她办公室装扮的模样，也见过她裙摆摇曳的身姿，甚至看过她裹着白色浴袍的慵懒模样，每每都是惊艳，次次都是深刻。
今日倒好，她只是穿着简单的雪纺衫和短裤，踩着夹脚的平底拖鞋，缱绻的长发简单的绑成马尾，光洁饱满的额头衬得五官尤其立体。
她只是站在路边与老板娘结账，并未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和夸张的动作，却能让周围的一切自动变成幕景，独有她处大放光亮。
或许是感受到穆瑾言的目光，桑美猛地抬头，扬起手里的钱冲着他晃了晃，随后告别老板娘笑脸盈盈向他跑来。
穆瑾言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心生烦躁，从口袋里面摸出香烟点燃，狠狠地抽了两口。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把零钱，吓得他不留神将烟给吞了回去，穆瑾言被呛得急促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肺都疼了，不满地吼了一声，“戚桑美，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桑美拽着零钱，连连道歉，“这里是剩下的钱，找给你啊”
穆瑾言瞄了眼那几张被揉得面目全非还布满油花的纸币，瞬间头疼不已。
他捏了你眉心，屏住呼吸，咬牙切齿，“你把那堆玩意儿给我拿开”
桑美偏头看着他，“为什么这可是钱啊”
穆瑾言往后退了一步，面色难看的嫌弃，“味儿难闻”
桑美瞄了眼被柔得不堪入目的纸币，恍然明白这位爷是嫌弃它脏啊。
“哪里难闻了这可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她将纸币工整的叠起来塞进口袋，笑着说道：“你要实在嫌弃，我就给你转账吧。”
桑美摸出手机，一脸诚恳的看着他，“穆先生，能给我你的微信或者支付宝账号吗”
不过，这种活在天上半点不接地气的人
桑美顿了顿，又将手机收了回去，“算了，您这种只会刷卡的大老板，应该不会用这种接地气的东西，我回头还是找周助理吧。”
穆瑾言面色一黑，冷凛的声音砸了过去，“你欠我钱凭什么还给周岳你跟他很熟吗”
两人统共才见过几次，就那么熟了吗
一个成天在他耳边戚小姐戚小姐的夸，另一个在他面前周助理周助理的喊，当他是死的吗
“没没有”桑美被这从天而降的怒气吓得顿住，连连解释起来，“我这不是担心您不用微信，想着将钱转给周助理”
穆瑾言瞪着她，语气不善，“谁说我不用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你会读心术”
总攻大人，我又哪里惹到您了
桑美咬着后槽牙，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您用您倒是提供账号啊
穆瑾言狠狠地睨了她一眼，点开微信，随后将手机粗暴的递在她面前，“输手机号”
桑美硬着头皮接过手机，指尖噼里啪啦的输入手机号，然后点击添加。
随即，她的手机传来“嘟噜”的信息提示音。
桑美将穆瑾言的手机还给他，然后摸出自己的，迅速通过验证。
她偷偷地瞄了眼满脸黑沉的穆瑾言，果断的给他设置朋友圈权限，禁止对方看自己的朋友圈。
穆瑾言的手机“嘟噜”一声，他点开发现是桑美发的红包。
他拧了拧眉毛，横了桑美一眼。
想就这么算清楚哼
穆瑾言并未点击接收，反倒是将手机锁屏，转身往前走。
桑美被他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弄得云里雾里，握着手机，几次妄图提醒他接收，但愣了愣还是忍了下来。
算了，还是不要用这种接地气眼光去看活在天上的人，取向异于常人就已经够说明一切，何必要强行将人拉回正途呢
桑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这样尬走确实无聊，她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声，“穆先生，您什么时候走呀”
穆瑾言收住脚，垂眸，目光裹着几分冰凉，“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可以解读成，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能来更不能久待是吗”
他半张脸藏在夜色里，半张脸被灯光勾勒得立体魅惑，桃花眼勾人魂魄。
桑美那颗沉寂的心，“咚”地挣开枯藤老枝的束缚，活跃地跳了起来。
她强行压制住心口乱撞的小鹿，低下头，磕磕盼盼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这不是日理万机嘛。”
桑美莫名其妙的慌张起来，乌泱泱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又抬起头，正儿八经的说道：“那个我是想说，如果您不忙或者想要在天堂堡度假的话，我可以免费帮您当向导，我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比较熟。”
穆瑾言沉默了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桑美愣了。
哼什么哼
我也就只是客气客气而已，求求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桑美心里愤愤懑懑，注意力很快就被路边的水果店吸引了过去。
穆瑾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发现身后没了声音。
他心里忽地一跳，猛地转头寻找，却看见昏暗灯光下的路边水果店里，桑美蹲在地上，正笑呵呵的挑着水果摊上的西瓜。
不知道老板说了什么，她仰起头，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笑得生动。
穆瑾言摸出香烟点烟，浓白的烟熏得他眯了眯眼。
这个女人的喜悦，真是溢于言表，彰显外放。
穆瑾言禁不住想起那个失联已久的人，生于官宦权势之家，彼时经常抱怨那些推杯盏酒间的假面。
那么现在的她呢
过得如何
多希望你也如戚桑美这般简单的生活着，恬静温婉的等他找到，然后娶她回家。
桑美抱着西瓜兴冲冲地跑回来，远远地就看到菩提树下仰头看月亮的穆瑾言。
姿态那般灼灼虔诚。
桑美心口一顿，悄悄将那盒樱桃藏在背后，青葱白嫩的指尖微微紧了几分。
告别这忽如其来的兵荒马乱，桑美终于摆脱穆瑾言的压迫，成功回到了家。
她提着西瓜，刚准备拧开门锁，忽然听见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桑美收回手，直愣愣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交谈声。
李玲玉压低着嗓子，低低地问道：“老戚，温医生说的看诊的事，你跟桑美提了没有”
戚涛慢吞吞地应道：“提是提了，她这不是脾气倔，不肯继续接受治疗嘛。”
李玲玉哼哼着抱怨起来，“治什么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你干嘛一天到晚非要她去看那什么神经科医生，没病都能给折腾出病来。”
戚涛笑呵呵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是怕治疗真的有效果，倒时候闺女不认你吧你放心吧，她是你从小养大的，她是怎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啊”
李玲玉愤愤地反击了回去，小声地说道：“我闺女是什么样，我当然比你清楚。”
“别用你那点看小人的眼神看我，我那是看不得她受苦。你是说五年前季言离开她受了那么大的刺激，这心里刚才放下那么一点。”
“那神经科医生治疗后，她想起些好的我倒是无所谓，万一想的都是不好的，她再崩溃一次，你让她怎么受得了让我怎么受得了”
“五年前季言刚离开那会儿，闺女颓成那样，我现在想着就心疼她当时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了。老戚啊，我真不怕别人说我自私，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受不了她那样。”
“她现在过得也挺好，你不是在郊区投资了花圃，准备搞旅游嘛。我们自己再存点养老金，往后也不跟她添麻烦。你就别勉强她再去看那什么神经科医生，就让她这么过吧”
“你说得都对。”戚涛长叹一声，“可是，关键还是看孩子怎样想吧我们得尊重她的决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