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烦躁地捏眉,一把将手中的书籍扔出车外,“转道,去青山寺。”
“是,殿下。”车夫应道,手上挥鞭,骏马撒开四蹄跑向城外。
青山寺是郾城郊外的一刹古寺,距离琼蓝帝都城西北处的十里方向,寺内的慧心大师医术高超,佛法无边,深得琼蓝贵族的推崇,车夫由北城直接出城,驶走最捷径的路线。
刚出城门,一路上偶尔遇到从青山寺返回城的香客。天色缓慢暗下,只余西边天空微微的暗光,大地一片寂静,只听到车轱辘夹杂着马蹄声踏踏而行。
走过一段路,便再无人声来往。但依稀可以听到远处青山寺暮霭沉沉的钟声一下一下传来。钟声不算洪亮,低沉且缓,却有一种让人全身放松的感觉。
长歌坐在车内,清寒阴沉的面色听着钟声,一点点平静下来。非邪看着他家爷的面色终缓和下来,紧张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一半。
青山寺下,却有一座村庄比邻而居,远处炊烟袅袅,人音迭起,让长歌颇为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一些,她半撑着下巴,目光投向远处的农田。
晚风徐徐,稻草飘曳,清新的空气中依稀混合着一抹稻香,猛地袭侵进鼻翼,使人心广神怡。
美景如画,谁人又会不赏。
约过片刻时辰后,马车似乎往山上行去,拉车的马匹速度慢了下来,似有些许吃力。
行了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车夫一勒缰绳,马车缓缓停下,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车内,“殿下,前面就是青山寺,但是青山寺现已关门。”
“去敲门。”长歌闭着眼睛不曾睁开,依然听着钟声一下下敲响,慢慢地洗涤心灵上的杀意与怒火。
非邪立即下了车,快步向前跑去。叩动门环的声音,伴随着山寺的钟声一下下传来,杂乱扰了清静。
长歌蹙眉,微闭着的眼睛睁开,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青山寺建在群山包围中,而她所处的位置,正是最高的一处半山腰。前方十米处是院寺的正门,门口两旁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其后侧几米的位置有两株百多年的菩提树,挺拔苍翠。
青山寺与别处单一的院庙不同,它身为琼蓝国寺,规格自然宏大,建筑群自成一体,气魄宏伟。
如今天色已晚,朦胧夜雾的笼罩下,整个青山古寺几乎与群山一体,如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分外沉寂肃穆。
让人的心也跟着沉寂肃穆了几分。
长歌看了一眼,目光定在青山寺大门处。
敲了一阵,终有脚步声传响,大门微微打开一道缝隙,小和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开门向外看一眼,当看见非邪,顿时双手合十,后退两步,肃静打出一句佛语,“阿弥陀佛。”
非邪同样双手合十,以示肃静。
“施主,如今本寺已经关门,可问施主敲门有何事”小和尚问道。
“我家主子请见慧心大师。”非邪开口,模样颇有些急切,但落入长歌眼中却知他是想尽快地丢下那两个包袱。
“可本寺来了贵客,如今慧心大师正在接待贵客,恐怕不能接待你家主子。”小和尚此时也看到了另一边停着的马车,立即言道。
“求小师傅通秉一下,我家有两位公子中毒受了伤,急于救治,非慧心大师不可,人命堪忧。佛门好救死扶伤,慧心大师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非邪闻言,顿时急声开口。
“这”小和尚看着非邪,又看向长歌所在的马车,犹豫了下,点点头,“好吧,劳烦施主稍等片刻,我去通秉一声。”
“请小师傅快一些,人命关天,耽误一刻怕是来不及,若是死在你们门前,我马车中的人可是得罪不起,你们青山寺也脱不了干系。”非邪见小和尚动作慢慢悠悠,目光一厉。
“是。”小和尚面色一白,看马车华丽,自然不是一般人家之人,顿时不敢怠慢,疾步向里面走去。
长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显然对非邪的所作所为比较满意。
等了片刻,果然有脚步声急匆匆的赶来,步履如风,未见其人,就知一定内力修为高深,不是一般人可比。
须臾,便见两个人走出铜门,当前的一人胡须眉毛皆白,已经年逾半百,一双老眼炯炯有神,一丝精光不时闪过,灵台清明,身后疾步喘息,跟着刚才进去的小和尚。
“阿尼陀佛,贫僧见过长殿下。”老者甫见有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正停立寺门外,不觉惊讶,紧接着看清车内人的面容后,立即上前弯腰道了声佛号。
长歌同样双手合十,态度不远不近,对曾经闯过生死的人来说,佛寺虽可让她们心情平静,却终不会信,“大师不必多礼,还请大师尽心尽力去救治那两位。”
语气微顿,“今日之事,还望大师替本殿隐瞒,本殿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她闭合车帘,淡声吩咐车夫回城。
“长殿下,请留步。”车外,慧心迈步拦下马车,佛袍如风而动。
长歌烦躁地轻捏眉心,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经带有丝丝危险,“大师,那件事本殿应该说得很清楚。”
慧心闻言,豆大的汗珠立即滚落额角,身躯亦发弯曲,“长殿下所说之事,慧心也已明白,可如长殿下所言,伤者身份尊贵,若出问题,我等青山寺之徒皆无路可退,因此还请长殿下于鄙寺多住几日,等伤者情况好转,我等将立即送长殿下回府。”
“你在威胁本殿。”
额角的汗珠滚得越急,“慧心不敢。”
长歌颇为懒散地靠回椅背,拇指微微转动着手腕上的檀香木珠,熟悉她的人皆知,若她做出那番动作,便意味着将会发生血腥之局,立在车外的非邪,顿时寒颤了一下身子。
“非邪,回去告诉皇上,春闱监考,推迟几日。”言罢,她拂袖下车,平步踏入青山寺。
“是,爷。”非邪得令,躬身一礼,随即身形有如青烟袅散,再不见踪影。
慧心连忙擦拭去额角的汗水,对身旁的小和尚吩咐,“道灵,带长殿下去后山禅院休息。”
“是,师叔。”小和尚领命,领着长歌走向后山的禅院。
长歌轻闲度步,仿佛就像是闲来无事,心里缓缓变得平静。
抬眸去望,参天古木直插云霄,遮天蔽日,带来一片盈凉,脚下是青灰石砖,延伸四周,绫罗万象,正符合佛家对人对事的作风。
青山寺院到处都透露了古朴的气息,沧桑肃穆,身处其中,似乎也随历史的年轮沉淀。
在此处,众生平等,一切周身的杂物和困锁似乎都被掩入尘埃。
夜风习习吹过,吹起蓝衣如水,与天上依稀的清晨月色融合在一起,竟不知道是谁陪衬了谁的光华。
西侧院,主房窗前的窗子大方敞开,一抹墨衣颈长的身影临窗而立,月光透过依稀的薄云投在他的身上,将他如雪的容颜踱上了一层淡淡光华,清风吹起他的青丝,俏皮的来回在耳边回旋飞舞,整个人似乎沐浴在月光中。
白玉的指尖一下下的敲打着窗柩,伴随着整个青山寺环绕的木鱼声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优美和动听。
男子缓缓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的月色。
须臾,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如雪的容颜轻轻浅笑,堪比天空中高悬的月光,一霎那,灿灿光华。
翌日一早,长歌一早便已起床,梳洗整理妥当后迈步离开房间,径直往山上的桃花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