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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美人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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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卯时初,天以破晓,远处云际被染上淡淡的橘色,红彤彤一片。

    两处院子的丫头婆子早已经忙了起来。

    馨姨娘早已得知安平氏要带着安依寒去大佛寺拜佛,一大早得知夫人去了极星院,便也整理了下朝极星院而去。

    清晨空气清冽,一呼一吸五脏六腑都是舒服的,安依寒没等缠枝叫起便醒了,阳光透窗懒懒的洒在她一袭月白色暗纹亵衣上,晃的小女孩如玉可爱,她披散着头发,她的发质极好,又黑又亮,又直又滑,缠枝不只一次的羡慕的盯着她头发瞧,直呼要是自己头发也这样该多好,又笑嘻嘻的说,当初自己没进安家前一头枯萎黄毛,真真是个黄毛丫头,安家养了这些年,头发已经变好了,人也圆了许多,明明比小姐大,却被小姐当女儿养,自己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丫鬟了。

    屋内趿鞋下地,缠枝听到动静赶紧走进来,姑娘第一次出门,她也是第一次出门,从夫人说起时就兴奋不已,一晚上起了好几次,一直守着时间,就怕睡过了。她入了内室,见姑娘已经坐到了妆奁前,便笑着跟姑娘道了声安,转头出去吩咐丫头端水进来,又吩咐人去传早膳,自己则打开衣柜取出昨晚就熨好的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给安依寒穿上,给她梳了双丫髻,带了一对同色的珠花,又侍候了洗漱,就听见安平氏和宋妈妈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声音刚落,二人已经走了进来。

    安平氏见女儿白嫩嫩的,忍不住上前亲了一口,丝毫没注意到女儿眼底隐藏的无奈和丝丝不悦。

    二人一起用了些粥和酸黄瓜,没有太着急,东西昨天就拾掇好了,今天可以直接出门。

    母女俩用膳毕,有婆子进来通禀:“馨姨娘求见。”

    闻言,安平氏心里有些复杂,权馨儿虽得宠,却对她很恭敬,这么多年来从不恃宠而骄不说,还尽可着好东西往她这送,甚至找了许多名医给女儿看病,安饶给她的补品转眼就送到极星院来,连她自己的儿女都没有呢,所以对她也说上嫉恨,只是毕竟是自己相公宠爱多年的女子,即使自己看开了仍不是很舒服,所以从来都是眼不见为净。

    想了想,叹口气,还是让人把馨姨娘请了进来。

    馨姨娘身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眉眼含娇,盈盈玉貌,鬓若堆鸦,立在那里犹如出水芙蕖,体态端方,姿容美丽,只见她嘴角含笑分别给安平氏和安依寒行礼,声音娓娓动听:“给夫人请安,给三姑娘请安。”

    安平氏最是心软,和馨姨娘平素又无仇怨,而且馨姨娘从来在她面前都把自己摆的很低,此刻又一大早笑盈盈的来请安,即使不耐烦看她也不会给她脸色,所以一见人家姿态低了便连忙说了句“不必多礼”,又让她坐着说话。

    馨姨娘谢过,也不再客气,坐在一旁的绣櫈上,见小娃娃看着她,眼里便堆起笑意,柔声道:“一段时间不见,三小姐愈发的粉雕玉琢,如花似玉,看这小脸白里透红,想来身子也好了许多,妾看着也欢喜。这不,近日新得了一株二十年的人参,知道您带三姑娘去大佛寺,早早就让人取了出来,山寺寒凉,带着这个妾心里也安稳些,还请夫人不要推辞,一切以姑娘的身子为重。”说着微微一侧头,马上有位十七八岁的青衫丫鬟上前,将手里的乌木盒子打开,里面用红色锦缎铺垫,上面躺着一根人参,“如果二姑娘也能像三姑娘似的端淑娴静,妾也就不用操心了。”她面色柔和的接过盒子,让安平氏看了,然后恭敬的递给她身后的宋妈妈。

    宋妈妈不着痕迹的扫了安平氏一眼,见她点头,便接过了盒子。

    安依寒冷眼看着,恐怕安平氏看不出深意正感动呢。

    刚刚她看了一眼,是根好参。人参要看五形,识六体,五形是指须、芦、皮、纹、体,六体是指灵、笨、老、嫩、横、顺,而馨姨娘的参,参须清疏而长,黄褐色的表皮十分有光泽,人参根粗短,两条腿向旁伸展,是很好的野山参。

    人参为药,与甘草同功。甘温,能补肺中元气,肺气旺则四脏之气皆旺,精自生而形自盛,肺主诸气。故也。血脱者益气,盖血不自生,须得生阳气之药乃生,阳生则阴长,血乃旺也。若单用补血之药,血无由而生矣。素问言∶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故补气须用人参,血虚者亦须用之。本草十剂云,补可去弱,人参、羊肉之属是也。

    盖人参补气,羊肉补形,形气者,有无之象也。

    且人参三年往上效果才佳,二十年的参已是珍品。

    自闷气短,肢寒脉虚,正适合她。

    这边安平氏笑了笑:“多谢你了。”她实在没什么话和权馨儿说,敷衍也不愿意。

    馨姨娘看着安平氏,笑的愈发柔和:“夫人,还请容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幽幽一叹,“人生四苦,短短几十载,您何必拧着,把误会说开了,老太太年纪大,有一点不妥帖的马上延医问药,没一点马虎,只能说那些都是个庸医,万万不会是因为您,外间疯传是您气死了老太太,老爷毕竟是个男人,粗犷了些,众口铄金,可不就信了,可谁还没个糊涂的时候,还求您万万不要再置气了,夫妻和美,日后再给三姑娘挑个好夫婿,岂不妙哉。”

    “馨姨娘慎言。”宋妈妈铁青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馨姨娘一怔,随即好似才反应过来,连说对不住,“妾妄言了,真不该当着姑娘的面说,妾一时急切忧心竟然没了脑子,真是叫夫人笑话了,还请您宽宥。”见安平氏摆手,便行礼告退出了门去。

    安平氏只觉心口滴血,脑子也嗡嗡响。

    老太太去了不过两天,安家便流言四起,说老太太根本就没病,否则请了那么多大夫还能都看不出病症不成,尤其还请了妙手回春的高大夫,高大夫行医问药几十载,看过的病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医术高绝众人皆知,不也说老太太没病,开的不也就是温补的方子

    又说原因还是出在自家夫人身上,少爷多好的人啊,要人才有人才,要品貌有品貌,就是知府大人都赞过一句少年英才,却生生被老太太强迫着娶了自己娘家外甥女,谁不知道安平氏早就想勾引少爷好嫁进安家,嫁进来这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真是恬不知耻。

    后来又说恶人自有报应,不报自己报儿女,这不就生了个病娇女,每日汤药不断,吃着大把大把的珍贵药材,流水似的花钱,后来老太太知道了原来安平氏虚荣作祟,早就对儿子起了心思,伺机引诱,安平氏见状,为了掩盖自己的丑恶嘴脸生生把老太太气死了。

    以为自己做的下作事就没人知道了,却不知美人皮下的恶毒早已众人皆知

    本来安平氏并不知道下仆们私下里传的话,更不知道这话都传出了府外,她每日心里眼里都是女儿的身体,又时常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府里又没有她的人脉,还是宋妈妈看不过去,犹豫着措了辞和她说了说,她当时只觉脑子一懵。

    各家夫人举办茶会从不邀请她,又无知己好友,所知所看都在这安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流言恐怕整个潜龙郡都知道了,就她这个傻的还不知晓,原来家里家外她竟如此不堪,怪不得安饶看向她的目光日益阴鸷。

    老太太去了就很少到她房里来,后来更是见都不见她。

    “娘亲,走吧。”

    女儿的声音淡淡响起,安平氏才回了神,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女儿,除了女儿,她一无所有啊。

    “夫人莫听那起子贱人的话,清者自清。”宋妈妈关心则乱,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老太太去了,她也是不同往日,震慑力已经十分淡薄,看着安平氏的眼神十分心疼,却也没甚办法,只能安慰,“老爷毕竟是依姐儿的亲爹,一日夫妻百日恩,待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说完,自己都有些不信,只讪讪的笑了声。

    “走吧。”安平氏起身,看了看乌木盒子,扎心不已,拉起女儿的手,淡声吩咐:“将参带上。”又看安依寒,“糕糕,我们要去大佛寺了,开心吗那里风景极美,还有一颗神树,到时候娘亲带着你去拜拜,很快我们就好了,说不定再也不用吃药了呢。”

    安依寒想,如果我信了这话就是个傻子。

    只是没想到馨姨娘的一番话会让她这么难过,脸色都变了,莫非这么多年了她还对那安饶抱有希望

    男人而已,有甚重要。

    当她第一次被男人欺骗背叛后,就再也没相信过。花言巧语,浓情蜜意不过是得到你的手段,腻了后便会将你弃若敝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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