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透过石缝的光线惊醒了躺在床上的病人,他用手指穿过挡住眼睛的头发,用力搓了搓额头,勉强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
躺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真是让人不舒坦。
明梓伸展了一下发疼的背部,咬了咬牙翻身下床,麻利地穿上衣鞋,然后捂着发疼的伤口开始寻找出口。
洞里的幽寒让他的四肢有些抽搐,空气中夹杂的浓重药味压迫着他的呼吸。周围的一切定格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鲜明的陌生感让他疑惑不安,无法形容的恐惧袭击着他的内心。
说实话,他至今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明梓皱起眉,再次揉了揉头疼的脑袋。
既然他被魔族重创后就消失了,那明家人很有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过,现在最让他头疼的不是自己回去会怎样,而是那个救他的邪门小丫头居然是他捡来的宠物
一想到她说过的话,他的脸颊就发烫。
不行
太丢人了,得赶紧离开
明梓甩了甩头开始找出口,不过久视黑暗的双眼让他有些分辨不出方向,扶着墙在洞里绕了一圈,才找到一条通往后山的密道。
他沿着窄小的通道走了许久,终于走出了阴暗的封闭空间。感受到光明的那一瞬间,明梓才感觉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上。
这种感觉挺好的
明梓视力渐渐恢复,看着外面的黑夜从晨曦的光芒中渐渐散去。他俯瞰下方层层不断的石阶,面对那片挂在石阶上的深色苔藓,感觉极度不习惯。
他脚步颤抖地走向穿过密林的透光处,踩着石阶长道往下走,似乎已经找到了离开的方向。
不过他没走几步,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注视着自己
明梓顺着感觉看过去,发现一只古怪的猫站立在离他不远处的石阶上,动也不动的站着,宛如一尊铜像。在他准备朝它走过去时,它突然在被树叶遮蔽的残存月光中抬起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给他一种邪恶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它便扭头跑进树林里,一瞬间就消失了。
明梓连忙抬起脚朝它消失的地方走去,想找出那个奇怪的小家伙。
这时一阵延续不断的呼声传到他的耳畔,听起来像是巨龙发出的尖锐而低沉声音;呼啸声伴随着风在从南到北的一个半圆形各点上升起,阵阵不清晰的风声中仿佛还夹带着细微的水滴,潮湿而冰冷。
他从树木的缝隙里看到林间的幽蓝火光,还听到类似铁链在石板路上拖拽的声音。出于好奇,他继续往石阶下面走;石阶忽上忽下,让他绕了好大一圈的路,又开始慢慢往山上爬。
终于他站立在树木稀少、花儿凋零的山头,迎着寒风望向后山那一片空寂的深洞。
他面前的土地上没有树木,没有山石,也没有生物。
烧焦的大地铺满了各种各样的骸骨,分不清是人类还是动物。放眼望去,血云和白骨连成了天与地,一切都浑浊不堪。
一只弓腰垂头的巨龙伫立在骨海中央,瘦骨如柴的庞大身躯被铁链给穿透,只有一棵枯死的黑木桩支撑着它的身躯。看似死了许久,可尸体并没有消失,依旧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
这是魔族
明梓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苍白。
这里怎么会有魔物还是一头魔龙
明梓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异样便捂着伤口走下陡坡,踩着烧焦的泥土和骸骨,一瘸一拐地往那头魔龙走去。
他以前只见过能伪装成人的魔族,那种魔物大部分是一种将近十三尺高、羊首人身的怪物,肌肤上生有厚实的黑鳞甲,但不是真正的龙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魔龙。
明梓走近魔龙时,发现一个黑袍少女正赤脚站在白骨之上,站在那头魔龙的面前。
少女仿佛是被它迷惑了般,仰头看着它沙哑地唱着歌:
“
阴间的浊浪,
送远孤寂的魂舟。
接二连三,
悲哀痛彻。
眼泪流成血海,
阴谋夺去无尽的生命,
恶魔在暴行中得到愉悦。
往通向地狱的大门前行,
这朝思暮想的结果,
吾用罪行换得嘉奖。
”
她唱完曲后,明梓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想起了隐藏在自己脑海深处那有关魔族的骇人回忆。这些回忆伴随着魔龙和累累白骨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感到无比恐惧。
他用一只哆哆嗦嗦的手把拴在耳边的雀羽拽了下来,雀羽在他手中露出原貌,一层层鲜艳的青色剑气连成一把锋利柔软的剑,飞向那头魔龙的尸体。
魔族绝对不能留在人间,哪怕是具尸体
青色的剑气还未接触到魔龙的身躯,便被一层看不见的封印屏障挡住了,戳不进去。
竟然有阵法
明梓双手结了个式聚起剑气,漫天的青羽像丝绸般缠绕在魔龙四周,准备强行破阵。一道血红色的锁链打碎他布下的剑阵,像一把匕首刺向他的喉咙。
他抬手召回被击溃的剑气,青羽像屏障挡在他面前,一只冰冷得如同死人的手伴着锁链穿过了漫天的雀羽,用力地掐住他的脖子。
明梓刚察觉到身边有人,自己已经被那个少女高举在空中。
她的手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流着血光的双眼阴冷地盯着他,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碰吾的东西”
明梓因为对方的漠视感觉到异常愤怒,伴随着对方手的缩紧,他的呼吸越发艰难,吐字不清道:“你留着魔龙的尸体,只会祸害人间”
对方怒极反笑,保持一种古怪的威吓姿势,看着他道:“你只需明白这头魔龙属于这片永不老去的土地,属于它的主人仅此而已”
明梓几乎被她掐得窒息,勉强偷了一口气:“你知道魔族害死了多少人吗别人用命换来的平静,你这种没经历的人永远无法珍惜”
少女闻言,突然用力地将他扔到地上。
尽管她漠视了他的愤怒,却回应了他的话:“曾经有人说过,万物初生时命运各不相同,而其终点一模一样。六界虽各有平稳的存在秩序,可总有一些种族不了解共有的定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拼命去扩大自身的势力和土地,怒火所需要承受的代价,永远是无辜者们背负。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嘴上说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心中所谓无辜的人,可从未想过那正是被你们所辜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