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七十八章 惊锣
上一章 书架 目录 存书签 下一章
    蔡悯一把拽住姊姊手腕,将人拖个踉跄,怨道:“大庭广众,靠着一个外姓奴才,要不要脸面了”

    “荒唐游手好闲,光知道招惹市井之徒,真要暴尸街头,我看谁去你坟上哭”

    蔡妩蓦然醒神,高高扬掌,左右两下响,赏他一对老大的耳刮子。闪舞..蔡悯猝不及防,脸面肿成了寿桃馒头,他扯过帮闲肩扛的狗獾子,掼地踩得稀烂,恶狠狠哭走没影了。

    “二郎,箭上有信。”

    江白萍心知以下犯上,只得先埋头认错,舔了舔嘴角,涩然发苦,复而低禀道:“之前那支夺命箭,不止射向小衙内而已,箭尾还附了一张折笺。你走太急,小人没能说完。”

    他呈上一副纸帖,血迹斑斑,叠似豆腐块。蔡妩哗啦抖开,眉头一皱,只觉这笺子糙得割手。

    世间活路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押送漕纲,水里来去,采买纸张必不会选光滑柔韧的竹宣纸,桑皮纸吸水尤佳,风雨一刮,更容易因潮受损。

    陶秀才心爱之物,尽是麻皮纸,纸寿千年,夜来歇在成堆账簿之中,自然风雨不动安如山。

    “哟,”她粗扫一眼,讶异道,“好俊的字。”

    话未落,倏地捏成一团,劈掷于地。蔡妩拨开桥头往来过客,飞身去攀虹桥另一侧横梁扶手。

    她探出半条身子,望向河面,水上白云悠悠,二十九艘纲船尽数过了虹桥。闪舞..心猿意马之际,第三十艘纲船姗姗来迟,鹢首越桥而现,四五丈后船腹渐阔。

    方才那名罪魁祸首,眼下正仰躺在乔屋平顶,一派坦荡,好不惬意。

    谢皎高跷二郎腿,一双手垫在脑后,枕弓晒着好肚皮。因见蔡妩望穿汴水,于是笑眯了眼,又朝她挥了挥手,脚尖抖三抖。

    蔡妩原本还有几分相惜之意,受此挑衅,气急败坏,披头散发便要抬腿跳桥,誓要一决生死。

    江白萍心惊肉跳,铁臂拦腰,忙乱之中倒吃几记蛮拳。桥头一片哗然,狐疑的目光全打向他,喋喋私语不绝于耳。

    蔡妩毫无顾忌,上半身吊在桥外,右臂如锤,一气胡挥,恨不能砸死谢皎。呵胶干透,牡丹花钿倏然飘落,薄薄一片,随风吹去天边。

    大船稳当宽绰,方外人舒展手脚,伸个懒腰,聊得片刻畅怀,心道,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我在船上困一觉,睁眼便到江南,秋风不渡淮河岸,那有多好。

    金风刺目,谢皎偏头一瞧,两根手指捻住那片亮澄澄的碎光,原来是彩金画就的洛阳姚黄。

    她举在眼前,闭了左目,透过缝隙去觇桥头。蔡妩犯了犟,左手紧攥右手背,忍不住大撂狠话。清风顽皮,全吹回肚子里,没叫一个字落到水面。

    “人间富贵花,好大的脾气。..若非适才看清这张脸,我要射的,可就不止是南飞雁了。”

    谢皎指尖一松,牡丹花钿乘风而去。

    “喂”仇大将扬头喝问,“你是哪门子的御使,那人与你有什么过节”

    “皇城司亲事官,免贵姓谢,奉三大王之命出京开差,一时手痒,才拿神臂弓玩耍。足下押送这等利器,武艺想必高强得很,我可不敢硬扛,姑且讨个便宜,望乞大将宽恕。”

    谢皎坐正遥指,“那个人啊,她和我没甚过节,是我朋友,打闹送行不当真,你听。”

    蔡妩干吼:“回来,再打一架,我非杀你不可”

    水声欸乃,谢皎笑道:“就是这样。”

    打蛇随棍上,对待自恃超群的武夫,话要拣软的说,是所谓以柔克刚。

    仇大将看她一身奇气,竟能拉开神臂弓,先信了三分;又睹劈箭之术,复忌惮三分;再闻是拿皇城司的身份亮相,最后忍下三分怒,只道自己旁观一场好斗,并不曾亏了去。

    “老子晦气,中过武举的拳头,能使一石力,和你这种小泼皮计较。”

    谢皎但笑而已,抛弓下去,仇大将横臂一接,稳稳当当。

    他掂了掂神臂弓,两眼游走,抬脚回兵仗仓,撞上沉默偷看的舟卒,出声恫喝道:“虾皮,你看个毬,再看枭了你的脑袋”

    舟卒虾子一般,慌忙拱回苫布堆深处。

    这小少年瘦骨嶙峋,头缠青巾,撑一件麻衫,背靠竖起的桅杆,脚蹬乔屋后壁。他窝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目送白云,毫无半点生气,肚里长长咕了一声。

    谢皎也没了看云的心思。却在此时,船后传来呼喊,陶秀才拨着一条划子,风送核舟,眨眼追上纲队。

    虾皮手脚并用,朝斜后方的划子抛过缆绳。修船匠嫌他迟钝,面色一沉,接过绳索拉近大船,郑宦官随后一蹬,轻飘飘跃上右舷。

    袍角沾水,他掸衣道:“唉呀,谢廉使,今这风大,你也被吹来兵仗船了”

    西风压倒了东风,五两鸟风标一直朝前。谢皎心底透亮,同住首船只是幌子,禁足才是真。

    她按兵不动,拱手应道:“亲友送行,赶也赶不走,只好一路朝回跑,免得落下薄幸的名声。郑转运你瞧,虹桥当头,那又踢又闹的小娘子便是,烈火轰雷的脾气,好烦人呐。”

    虹桥拱顶离水面足有十丈之高,船身行走未远,郑宦官莽一抬头,还真瞅见一个蛮不要命的身影。

    划子拉上右舷甲板,水湿一地,修船匠侧舟而挟,拖去苫布底下遮好,留待风干。

    陶秀才踱到郑宦官背后,抻直了脖子,忧心忡忡道:“大桅,他上虹桥要做什么”

    “大桅”即是宝舟之中最高的一根桅杆,惯以称呼船队首座。郑宦官瞟他一眼,凉凉道:“做什么我在最后一条船上做什么,他就在桥头做什么。”

    “发霉结块,气味都酸了,少说淋过大雨,真不能托运,”陶秀才讷讷,“码头生意不精,这笔账怎能算到咱们头上来我同他磨破嘴皮子,非是不听。淮东人倔啊,黄河豁口也能死赖着一条命的老汉,阎王都不敢收,又怎肯听我只言片语。”

    仇大将收罢神臂弓,粗听两耳,抄了鱼叉在手,兴冲冲道:“哪有猪狗作乱,仇爷爷叉他一叉,串条炙肉,好将作下酒物”

    “啊呀仇爷爷,你不作乱,咱们一班人就要谢天谢地了。”

    郑宦官拧眉,有要没紧,又朝陶秀才吩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外地粮贩,还是个私粮贩子,哪有本事在东京城耍强端看斯文人好欺负罢了,白惹我一身俗气。待会儿吃过晌午饭,放了划子下去,利索送我回船,也捎上谢廉使。朝廷不养闲人懒汉,别老闲手歇脚。”

    火伞高张,陶秀才累他少吃一钟茶,愁眉不展在旁打扇,没脸再看桥头,心道,黑老汉莫不是要寻死吧

    咣

    谢皎猛一弹,张头四处去寻。眺仰之际,赫见虹桥当中有个黑脸老汉,敞着干瘦上身,双腿朝外,塌腰面河而坐。蔡妩已不见踪迹。他咣的一槌,又狠狠敲响了破锣。

    三声锣响,之后密如雨下。


目录 存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随便看看: Test Book(技术测试)修改封面我以为他很穷刀子精农门之乐:锦绣宝贝小娇娘凡人国度毒妃难宠凰池大师姐她是拳修啊薄少,夫人马甲被爆了快进到成为领主大暴君替身女配专治各种不服斗罗之我的武魂是小精灵不要熬夜[综]奉天承运,斩妖除魔都末世了你还在那水群道钧剑帝穿越女,只想苟命反派:嘿嘿嘿,女总裁,你也不想公司出事吧小姑娘又凶又娇,撩疯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