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比划：“交了房租和税，买了油盐酱醋就什么也不剩了。”
云予挑了挑眉，伸手帮我闭上了嘴：“你以为当官每个月就靠那么点微薄的俸禄过活啊，还有各种工程项目的分红啊。像这次太子主管的城墙工程完工后，每个工程师能分到差不多两万金的工费。不然你以为朝廷命官，都是怎么养活府里上下百来口人的。”
我摇了摇头：“要我等两三年城墙修好再拿钱，我还是愿意做我的小生意，至少每个月能挣个两三百金的，不至于饿死。”
云予无奈地笑笑，抬手帮我拭去嘴角的残渣。本是很自然的动作，配上他这张桃花一般的脸，硬生生让我红了耳尖。
我忙躲开他的手，自己胡乱擦了把，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五公子怎么突然肯把落星放回来了”
他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去花楼给他挑了两个姑娘送过去，他就松口了。”
我语气有些怀疑，甚至还有些我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生气：“你去花楼了”
云予抬眸瞥了我一眼，挑眉道：“我没去，北汜去挑的。”
上一秒还严肃的我突然“噗”地笑了出来，刚咽下的糕点呛了满嘴。我一边咳一边笑：“你，你真是太坏了。哈哈哈，让北汜这个木头去挑姑娘，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云予很无辜地抖了抖肩膀，摊手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管我管的太严了，我可不敢去烟花柳巷。”
我狂烈的笑声戛然而止，“轰”的一声烧得我面色滚烫，突然又记起高中爬到旗台上警告全校女生不要给他送情书的场景，我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我咬牙道：“吕祁风，你要不要脸”
他憋的眉眼里都是桃花色，看我红成了虾子，才指了指一旁道：“烤鸭来了，烤鸭来了。”
看着摆在我面前娇艳欲滴诱惑满满的烤鸭，我还是决定暂时把仇恨压下，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事吃为贵。
吃饱喝足，明日容若阁要上男装夏款，我向工事部请了一天假。这是四月的第一天，也是秋款底稿落笔的最后一天。我抱着整整近五十张图纸给落星的时候，落星看了一遍，不由赞叹：“阿姐的风格，和以前变了许多。”
我呼出一口气：“很不错吧，这都是我的心血，你们可要好好做啊。十二个节气男女各两款，四十八件。对了，迷彩的料子都过了色没”
“今日辰正过的第一道色，正想给阿姐看。”她从木箱中取出一块染成三色的布料，“下过水，不褪色。”
小疯子根据古代城市的特点，把迷彩的颜色调成了土黄与砖青，还有木灰的组合。虽然不能像现代迷彩那样染成数码，但颜色与形状都是极其接近的。
我点头：“就按这个来，先染十尺做出一件样衣送到东宫去。等东宫那边意见，再做修改。”
次日开业，算是今年来最红火的一次。许是因为我入了殿试又被封赏了的缘故，邻店几个掌柜各自带了贺礼来道喜，就连朱波布庄也送了新布来。
我正各自奉承，忽然一抹阴影跨进门槛，接着谄媚的声音传来：“何掌柜”
我一抬眼，便看见苏地主的肥头大耳，他腆着肥溜溜的肚子，肥肉纵横的脸上堆满了恭维的笑：“何掌柜，别来无恙啊。”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身后又是几个抬着礼盒的小厮朝我福身，还有一个人我也认得苏长荡的长子：苏泊。
苏泊忙朝我拱手，我站在原地，既不接苏地主的奉承，也不回苏泊的见礼。苏地主有些尴尬，抬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又笑道：“何掌柜青云万里，苏某特来庆贺。”
我回头，朝落星道：“掌茶。”
苏地主一听立刻喜笑颜开，扭头却忽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朝身后啐了一口：“狗奴才，过来”
地上跪着的小厮里忽然站起来一个，躬着身子跪在我面前，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瞥了眼他的脸，忽然记起是来店里帮工的吉祥。
苏地主抬脚将他踹出几步，骂道：“狗奴才，平日里就想着耍，何掌柜铺子里出了事都不知道。”
踢完他立刻变了表情，又堆着笑朝我恭维道：“何掌柜，实在对不住。一月前这奴才突然说什么也不肯在掌柜铺子里待了，成天外头耍，被我关起来好好教训了一番。这不调教好了，再给掌柜的送回来，掌柜可千万不要怪罪啊。”
我瞥了眼吉祥手腕露出的伤痕，和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浮肿，心里不得不“呸”了一声，苏长荡这个奴才。狗仗人势的东西，这二十天里怕没少虐待吉祥。
我冷冷看他，皱眉道：“本就是做台面用的，你给我打成这个模样，我还怎么做生意”
苏地主笑容凝固了片刻，转了转眼珠子，抬脚便朝吉祥踹去：“死奴才，让你跑。还不求掌柜的，留你将功补过。”
这苏长荡说话一套一套的，我眉头愈深，忙抬手止住他欲踩下的脚，挤出一丝笑道：“一直占用你府里的人也不好，正想着要买个麻利的小厮，你就给我送来了。我看不如苏地主做个人情，把吉祥送我罢。”
这个吝啬鬼一听脸色一变：“这”
“哗”一声落星打了帘子出来，将那只店里摔掉一块的白瓷杯盏递上。苏长荡尴尬地接过：“二姑娘近日可好”
落星露出不屑的笑，“哼”了一声：“托苏地主的福，本姑娘好的很”
苏长荡像咽了颗苍蝇般，脸都红了。连忙低头抿了口茶，茶刚入口却脸色铁青，兜兜转转片刻还是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落星给他泡的都是去年的茶沫子，这种墙头草也只配喝糙茶。
我接过落星递来的银票，塞到苏地主手中：“这是一百金，够买两个小厮了。苏地主可愿割爱，把吉祥卖给我。”
银票刚入手，苏长荡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割爱割爱，待会就将卖身契送到贵店。”
说完又侧身露出身后的苏大公子道：“这是犬子苏泊，也和掌柜一起参加了烟火盛宴，只是小儿才疏学浅未能及掌柜八斗之才，苏某特带犬子前来请教。”
我心里冷笑一声，当真以为我好欺负。还想贴上苏泊，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我头也不抬，忙扶起疼的抽搐的吉祥：“我事务繁忙，怕是帮不了你了。”
苏地主一听绿了脸，便知道这是逐客令了。无奈就厌厌转身带着苏泊走了。我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忙把吉祥带到院子里检查伤势。
“这个苏长荡真是个畜生，”落星一边给吉祥抹金创药，抹着抹着就红了眼，“怎么能把人打成这副模样。”
她气的冲到柜台，端着方才苏长荡喝过的杯盏就扔进了茅坑，“啐”了一口骂道：“恶心。”
我拉开吉祥后背的衣服，新旧伤痕交替，密密麻麻的鞭痕惨不忍睹。我吸了口气，朝门外喊道：“大碗，快去医馆请大夫。”
马大碗探了半只头，瞧了瞧里头，阴沉着脸色便答应去了。吉祥哭了出来，抽拉着鼻涕哽咽道：“我肯定是上辈子替菩萨扫了三百年台阶，今世才能得公子姑娘垂怜。”
我还没反应过来，吉祥就已跪了下来，朝我磕头道：“公子宅心仁厚，吉祥日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公子”
我吓得赶紧避开：“快起来，你要报答我，先养好伤再说。这里不是苏府，没有什么主子不主子，别动不动就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