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来叫郑芹，说某个患者身体出点问题，然他过去看看。
临走时，他回头冲我说：“记得，不要不经别人允许就翻人家的东西，不礼貌，也不够庄重。”
我在这里来回走走，对不起，董雨淳天性就是个不礼貌，也不庄重的人，于是呢，又打开抽屉，哦，那张照片让郑芹给拿走了，不知道藏什么地方。
抽屉里还有别的照片，翻开看看，也是张毕业照，又是个熟悉的面孔，是黄哗。
照片背后的房子很少见，是国外的，他们是在国外的人，拍的毕业照，郑芹和黄哗是同学。
我静静坐在郑芹的椅子上，拿着照片看，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这也许是可以利用的切入点，或者
哎，算了，董雨淳虽然不要脸，也不至于什么人，什么关系都可以利用的，郑芹这个人不错，当初他还帮过我，如果这样的人都利用，就不是不要脸了。
把照片放好，然后推门出去。
于有江在病房里躺着，身边是于凤和许丰，于是就没进去，在外边冰凉的长椅上坐着。
刚坐下不大会儿，于凤就出来了，她听到动静了。
她叫了声，“嫂子，你”
嫂子这是我最不想听见的，尤其还是从她口中说出。
好些天她都不这样叫了，自从那次我当着那么多人，把公公婆婆算计拿媳妇去还债的事说出来，她就恨我入骨。
这些天我的忙里忙外，也许是让她模糊亲情和爱情的区别，她坐过来，“你去哪了，担心死了，大伯让警察抓走了，你，没事吧”
我问她：“于有江怎么样，医生还说什么了”
她说，医生来过许多次，说目前稳定，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有江身体病情的事先放放，有另外件事，是有关医疗事故的。
郑芹说，黄哗医生的诊断有问题，纵然这个病情诊断难度大，这也不是纵容这种过失的理由，郑芹的意思是说，如今于有江的病情稳定了，建议于家人向黄哗医生和原来医院提出医疗事故鉴定，以及索赔等等事项。
郑芹也承诺，于家人不懂医疗程序和这其中的种种弯弯道，只要于家人肯主张，他会全力相助的，且是免费的。
说这些的时候于凤的眉头是紧锁着，不是那么太高兴。
也对啊，这些东西都是郑芹口中光明正大的办法，不见得会让所有人都待见。
这个时候许丰出来，说是于有江醒来了，有点饿，要吃点东西。
于凤说是她要亲自去买，她知道于有江喜欢吃什么。
于有江有点精神了，也知道这些日子里发生过什么，他遭遇过什么。
他勉强让自己坐起来，我就坐在他床的边沿上，想着他会说什么，这个样子有点别扭，我和他都如此，似乎是两个死对头，多年之后突然重逢，相信他的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他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还惦记着我，能过来。
是啊，这样说没有任何感情和倾向，显得中庸平静，是最好的选择。
咳嗽几声之后，他再次让自己坐得正立些，深深喘息着，他的身体和呼吸系统恢复的差不多了，之所以会这样，不是身体不好，是他想说些在他看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他的眼中有几分痴情的迷茫，虽然我不是很希望见到，却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我想让他放松些，别这样板着身体，他反手抓住我的手，用深情的目光看着。
用一个“老夫老妻”不知是否恰当，他这样，对于我来说是激不起半点感情的旋窝，相反，会让我开始怀疑，要不要继续这样，也许他真的好了，也不需要有个多余的人在身边照顾，他咽咽嗓子，说：“董雨淳，还是董芳，真希望你变回从前的董芳。”
恩，很好奇，他竟然会说这个，更好奇的是，他是怎么理解这两个名字的，“你希望我是哪个”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了你也许不信，有些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听他继续说，“如果不是冲喜，这辈子我们之间都不会有交集，就算今天，我也知道你也不可能看上我，永远也不会，我也不奢望这些。我还是要说，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真的”
他显得很痛苦，难受，双手双臂抱着脑袋挣扎着，“不是你想的那样，爸妈逼我，我就失控了，不知道要怎么办，干什么都不行，别人一说，就不知道怎么办，那次才会让你去陪黄贵”
他还是抱着脑袋，痛苦的哭声在他嘴里吐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我就是个木偶，干过什么，事后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目光宛如深夜落群的孤雁，“你信不”
信还是不信的，真的没什么兴趣了。
虽然是老夫老妻，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想骗他，又不想伤害他。
身后有个声音，“信，别人不信，我信。”
走过来的人是郑芹医生，手里拿着个本子，轻轻拍几下于有江的床铺。
于有江诧异的看着他，“你信，为什么要信”
郑芹郑芹轻松的耸耸肩，坐到床头，“为什么不信呢”
于有江继续好奇问，“从前我们谁都不认识，你信什么”
郑芹意味深长的吐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想想啊，其实谁都有那么几次，也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为什么要那样，不要说别人不理解，就连身为医生的人也想不明白。”
我插嘴说：“既然郑医生有故事，就说来听听呗，刚好你的患者心情不好，算是给他开导开导。”
郑芹挑眉看着我，轻轻笑笑，“我妻子总是问我，为什么总跟她吵架，如今想想，真的后悔，干嘛那么任性，唉，人啊，总会是，奇奇怪怪的，说不出那么多道理。”
其实我也是顺口说说而已，“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回家跟你妻子认错。”
听完之后郑芹的目光骤然凝滞起来，通透的瞳孔中散出数不清的哀怨和悲情的痛苦，他哆嗦，动作虽然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