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时暮终于回神，不动声色地把宋绯的手指捏在掌心，然后拿下来。他没有说话，眼睛在宋绯脸上逡巡打量，像是在评估她话里的真心与假意。
宋绯坦然地笑，任他看。
不过，夫妻俩光顾着电光火石地过招，完全忘了倪洁琳还坐在对面。
倪洁琳咬牙：“时暮……”
可钟时暮头也没回，直接道：“利文，送Jellin去休息。”
邹利文早蓄势待发，闻言一个箭步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把倪洁琳给请走。
等那两人完全离开后，钟时暮才松开宋绯，身子向后微微一仰，表情沉静：“人走了，有什么事直接说。”
宋绯：“可我已经说完了啊。”
“是吗？”钟时暮不信，“绯绯，抓紧时间。”
没想到话音刚落，一只冰凉的手就慢悠悠爬到他脸颊边上。
钟时暮一惊，气息顿时有些乱：“你做什么？”
她却凑近，表情无辜到天真：“我得让你信我啊。”说完，眼睛眯了眯，学着钟时暮刚才审视的样子，大咧咧把他打量了个遍。
钟时暮绷着脸：“别闹。”
可宋绯却不以为意，如此看了半晌，终于启唇：“钟时暮，我知道我以前很喜欢你。”
他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神色，想说话，但终究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句给全然阻挡。
“现在，我想学着喜欢你。”
宋绯地声音很轻，却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苗，一时间噼啪作响，换来了满目的火树银花。
邹利文发现，自家老板下午的状态更不对劲了。
按照流程，职能部门发言完毕后，就该钟时暮上台做陈词，内容嘛，无非是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可这一次上台，钟时暮惜字如金，紧扣主题说了不到十句话，就把主场交给了来参观学习的合作方。
邹利文满脑门问号。
要知道，他待会可要理清纪要发给董事会，怎么着都得把钟时暮的想法吃准吃透。于是等合作方上台后，他便走到钟时暮身边耳语，可钟时暮听完后，直接在手机上点出几封邮件发送到他邮箱。
“自己看。”钟时暮言简意赅，挥手让人离开。
邹利文看着里面几百兆起步的文件资料，心里十分茫然，等会议结束想再问，钟时暮已经闪人不见了。
市光在西斯尼是三天两夜的行程，不过钟时暮在江川有房，不会与员工同住酒店。
下午开会之前，他临时给宋绯开了间房，要她在里面休息。
宋绯现在十分好说话，闻言笑咪咪点头，等人走后还真小睡了一会，结果正做着和钟时暮你侬我侬的美梦，突然内线电话叮铃铃地响起，大有不接不肯罢休的意思。
于是，她迷迷糊糊地去拿听筒。
“宋绯，我们聊聊。”倪洁琳的声音很冷。
可宋绯的声音比她更绝情：“不想聊。”
然后，直接撂了电话。
倪洁琳不可思议地看着嘟嘟作响的听筒，默了片刻后重新拨过去：“宋——”
这一次，宋绯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不仅把听筒撂了，还特意又把听筒拿起来，要挂不挂地抵着卡座。
于是，电话再也没有响过。
宋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不过，她以为倪洁琳会上来找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听见有人砰砰砰敲门，顿时游魂似的弹起来，赤脚走到门边上，把门一开，连眼睛都不怎么睁开地对外面说：“你别来烦我，找其他人去。”
说完，就要关门。
可门口那人竟直接伸手把门一挡：“别烦你？”
语气很奇怪，还是个……男人？
宋绯顿时一激灵，睁大眼睛看过去，眼前，钟时暮正盯着她，眸色暗沉：“我烦你，嗯？”
她彻底清醒了。
宋绯把钟时暮拉进房间，同时百转千回地把锅往倪洁琳头上甩。
可钟时暮只听到“倪洁琳”三个字就叫停：“说点别的。”
拜托，她明显是因为你才会不停打电话好吗！
宋绯灵机一动，抗议：“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钟时暮还真应下：“是或者不是，你想听哪个？”
他刚拖了张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仰起脸，继续看她。
宋绯被看地语塞，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把钟时暮从头到脚看来看去。
不对，很不对。
她自忖之前在二楼把话说得相当明白，这人只要脑子没坑，就该好好顺着她的话往下想，怎么现在反倒接着说起倪洁琳？
难道……
“真有事啊。”宋绯喃喃自语。
这就有些麻烦了。
可钟时暮听她这么说，眉头顿时皱起来，正要开口，却见对面的脸又一下子由阴转晴。
“算了，我心胸宽广，原谅你。”宋绯拍拍胸脯，问钟时暮，“你开完会了？”
对面沉默一会，脸色复杂地嗯了声。
平心而论，在听到宋绯开口“学着喜欢”的时候，钟时暮清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所以，一下午的会议里，他第一次神思游离那么久，为的就是宋绯出人意料的全盘托付。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来见她，想来听她说话。
可现在……
深情回归的戏码里，是不是被混入了奇怪的东西？
钟时暮看着宋绯，努力没让自己的脸抽搐。
宋绯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兴致勃勃地继续问：“待会怎么安排？是要和你的员工吃饭？还是别的？”
钟时暮：“我们不和他们一块。”
“不和啊……”宋绯失望了一瞬间，转眼又打起鸡血，“你要和我出去吃？吃什么？江川这地方我好像不熟，你有没有推荐啊？”
钟时暮：“……”
他定了定神，示意宋绯听他说话。
宋绯笑咪咪坐下，托腮：“你说呀。”
钟时暮装没看见：“去找宋泽。”
宋绯顿时垮下脸：“找他干嘛？不对……”她略一思索，“他在江川干嘛？”
钟时暮：“他公司在江川，你不知道？”
宋绯摇头。
钟时暮摁了下眉心，耐心说道：“你有这个决定，总归是要和家里人说……对了，你上次回了趟家，后来怎么样？”
“……就那样。”
他心下了然，也不多问，等人收拾差不多，便带她离开酒店。
宋泽公司“安达娱乐”，江川本土的明星企业，最近刚立了好几个大制作项目，忙得人仰马翻。
于是，宋绯与钟时暮在餐厅等了大概半小时，宋泽才姗姗来迟。
“绯绯，抱歉晚了，你……”结果他眼睛往桌面一扫，话瞬间卡住，目光直盯在宋绯与钟时暮交握的手上面。
那是宋绯看宋泽进来后，特意为她摆的造型。
钟时暮原本不在意宋泽，可被宋绯突然这样一弄，只好扶了下唇，轻声道：“点菜吧。”
宋绯兴高采烈，转身用另一只手招来服务生。
钟时暮被轻轻一扯，忍不住也看向桌面，他们十指紧握，而他眼钟正流露出不自觉的温柔。
宋泽：“……”
可怜他单身狗一样地坐在对面，感觉世界正在急剧变化。
真想摔碗说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