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迟是大年三十晚上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这次没有穿西装，而是外面罩了一件深色呢子大衣，里面是米色的休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修长而肃穆，而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弟弟沈睿绥。
这是我嫁给沈彦迟以后头一次见到他，他的样子与沈彦迟是有几分相似，仔细看又不是很像，虽然沈睿绥的五官也很精致，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却比较阴郁，他见到我的时候，主动与我打招呼，笑的很是和煦，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估计与我感受差不多的还有沈彦迟。
明明是很久不见的兄弟两人，这么久没有见面，两人却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互相点了点头，那就更加谈不上感情热烈。
我目光一直注视着沈彦迟，等到他挨个打完招呼之后，最后才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眼里却含着隐约笑意，“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希望我回来？”
我看着他有些疲倦的脸，大半个月不见，似乎瘦了一些，脸更加的瘦削，也更加让脸棱角分明，随即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笑了笑，“哪有。”
然后他也笑了。
我看着他眉眼如画的模样，只觉得内心陷入一阵柔。
全家人已经到齐，年夜饭便开始了。
饭桌上，最高兴的莫过于赵蓉仙，全程笑容就掩饰不住，看着儿子的目光满是慈爱，而奶奶却显得比较平淡，只是象征性的问了沈睿绥几句，就侧过头与沈彦迟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而且她看着沈彦迟的时候总是会不自主的露出了几分笑容，还念叨大过年的他还在外出差才回来，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心疼不参一点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概是带在身边长大的缘故，奶奶似乎更偏爱沈彦迟一些，言语之间全是疼惜，而对此，坐在对面的沈睿绥也并不是没有听见，他很平静，一直垂眸沉默，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表情莫测。
两个儿子都回了家，沈博华脸上难得的露出高兴的神情，先是和沈睿绥交流了几句，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低声一一回答，而答案似乎令沈博华很是满意，只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问完了沈睿绥，沈博华又问了沈彦迟几个关于工作上的事情，沈彦迟一五一十的答完，沈博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没继续往下问，招呼大家开始吃饭。
沈彦迟坐在我的身边，表情始终淡淡，时不时夹菜放到我碗里，有人问他，他就回答，其余的全程沉默。
我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对于这个弟弟他是抱着一个什么态度？想起那天在电话里我告诉他沈睿绥要回来的消息，他沉默了会儿就嗯了一声，其余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最后问了我一句，“陈曦，你对陈安若是个什么看法？”
当时我楞了一下，随即还是如实回答他说，“其实就算她小时候不欺负我，我也很难与她玩到一块儿，毕竟我们之间总归是不同的。”
听完我的回答，沈彦迟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没有再说其他，我也没有再往下问，毕竟是他的家事，好与不好是他自己承受过来的，旁人无权干涉。
而此时此刻，沈睿绥就坐在他的正对面，他基本上目不斜视，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倒是我，偶尔与对面坐着的沈睿绥的目光与我碰到一起，他会主动对我笑一笑，我淡笑着就移开视线，然后在那之后尽量不看他。
吃饭间，不知谁有意还是无意，突然聊到沈睿绥要回国的话题，赵蓉仙自然是双手赞成，奶奶并没有说话，沈博华则一脸的高深莫测，没有第一时间表态，相比其他人沉默的坦度，当事人沈睿绥倒是比较平淡，而沈彦迟就更加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我则全程眼观鼻鼻观心。
赵蓉仙见大家对沈睿绥回国的事表现的并不太热衷，她表情凝了一瞬，随即突然看向了沈彦迟，语气温和的说，“彦迟，你是做哥哥的，你比他大几岁，阅历经验都比他要丰富，我想问问你关于睿绥回国进公司这件事是个什么看法？还是你认为他需要再历练两年再去公司呢？”
闻言，沈彦迟吃饭的动作没停，表情未变，他似乎认真考虑一会儿，才语气淡淡的说，“您既然问我的意思，那么我认为公司也有睿绥的份，进或者不进，全看他的意思，他认为可行的，那我也不反对。”
他一说完，一旁的奶奶却有些不太高兴了，也不知道她是对这件事不赞同还是对沈彦迟随意的态度而不满。
只见她先是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沈彦迟，才开口说道，“依我看，睿绥还这么年轻，又是喝过洋墨水的，也并不是一定要去沈氏才能发挥所长，反正去不去公司，公司都有他的位置，所以干嘛要把两兄弟挤在一个地方，既然沈氏已经有了彦迟在管理，而且上次年会大家也看到了，他的无论是管理还是经营，都取得不错的成绩，这一点是否认他的能力的。我相信同样是弟弟的睿绥也一定和哥哥一样优秀，所以把他放在沈氏，会不会委屈了他的才华。”
赵蓉仙听了，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倒是沈睿绥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垂着眼听着，表情恭顺。
而赵蓉仙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但又不敢惹老太太，于是脸上挤出几分勉强的笑意，“老太太说的也对，我们睿绥确实还年轻，在外面多多见识见识也没错，所以进不进公司无所谓的。”
老太太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看着赵蓉仙的表情略微带着不屑。
眼看气氛变得僵持，一直沉默的沈博华看了他们一眼，终于开口打圆场，他道，“睿绥还有半年学习时间，现在暂且不提这个话题，等到他毕业了我们再进行讨论也不迟，今天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赵蓉仙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沈博华看在眼里，用眼神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即会意，表情勉强缓和了一些。
沈彦迟却是全程充耳不闻，依然会给我夹菜，气定神闲。
我默默地看了会儿，然后收回目光，却刚好与忽然抬起头的沈睿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对视了大约半秒，他蓦的对我一笑，我却一怔。
那种笑容里带着嘲讽与讥笑，看起来却意味深长。
我有些出神的看着他，直到感觉到手臂被人碰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身边的人，是沈彦迟端了碗汤放到我的面前，他声音没什么波澜，“吃个饭眼睛乱看什么，喝汤。”
“.......”他全都看到了。
一顿五味杂陈的年夜饭总算结束，吃完饭，沈博华便把沈睿绥叫去了书房，赵蓉仙在厨房熬甜汤，我和沈彦迟则陪着奶奶在客厅看电视。
沈彦迟说奶奶是大家闺秀，什么习俗也都是按照过去的法子在过，所以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还会把赵蓉仙叫到房里去说说话，奶奶人严肃，不爱开玩笑，所以明明是婆媳之间的聊天也硬生生成了一场训话，最有趣的是赵蓉仙最初嫁进来的那几年，到了年三十晚上就紧张兮兮的，每次都是低着头进去红着脸出来，画面别提多搞笑了。
我听完之后忍不住侧头问沈彦迟，“这么说，我岂不是一会儿也要去婆婆房间接受训话？”
他一顿，随即眸子里染上了些许笑意，“那倒不会，就是会，我也有办法把你带走。”
闻言，我顿时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