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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故人渐行人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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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浣烟也忍不住随之叹息,按照他对史画颐的了解,这位表姐是娇生惯养起来的,虽然极有谋略,没经历过什么大的风雨,也没什么曲折心机。表姐从很小的时候就仰慕撷霜君,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得一人心,安度此生。

    她原本该是个待字闺中的好女儿,清平和乐地过一生的。可是阴差阳错之下,从史孤光去世开始,几经变故,她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唯有孤注一掷地背负责任往前走。金浣烟迟疑了许久,仍是说出了横亘心头多时的疑惑:“撷霜君,上次你同璇卿表姐分别时,可有发生什么吗她回来倒像是洗净铅华,变了个人似的。”

    沈竹晞奇道:“没有吧也许”他仔细地回想着,忽而轻拍了一下额头,“啊,有”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玄光寺的时候,璇卿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意味不明而含义深长的书信,上面写着让他记忆犹新的一句话:“原本只是简单地爱慕一个人,却不料一下子懂得了时间的所有事。”

    “那之前她是跟苏晏在一起的一定是苏晏做了什么”沈竹晞咬牙切齿地讲述所见,十分懊恼为何当日自己没能拦下璇卿,问个究竟。他抿着唇,眉毛急剧抖动,脸上神色瞬息万变,落在金浣烟眼里,让绯衣少年眼底晕开一层复杂的情绪。

    “撷霜君”,许多话语在唇边转徙了片刻,他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既然已经尘埃落定留不住,就不要再抱有痴妄了,你并不喜欢璇卿表姐,又何必再徒增怅惘呢”

    不喜欢吗沈竹晞感觉到些微的茫然,这种感觉渐渐翻卷如深渊将他吞下去,他不知所措地在黑暗里挣扎。他不是木石心肠,璇卿是那么好的人,又对他那么执著,心里总会有轻微触动的然而,这种如同惊鸿掠水、昙花一现般骤然闪过的情感,在颦笑间心尖微微发扬得感觉,难道就能算是喜欢了么

    他没喜欢过人,史画颐之前也是,他们遇见的时候还太年少贪欢,一个懵懂一个珍重,注定是成不了的眷侣,归不去的故人。

    “谁知道呢。”沈竹晞低声道,心里想的却是,他没什么对不起璇卿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就算许多年后反悔,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他只是心疼自己的这位朋友,不仅开始时求不得,努力追求过之后,仍旧求而不得。

    “好了撷霜君”,金浣烟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所慑,也不愿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谈起如今的局势,“我们要去周府迎来最后的决战了,他们已经动身前往,而我留下来静待你醒来。如今看到你平安,我也能无牵无挂地去了。”

    他补充道:“除了林谷主,所有的故人都来了撷霜君,你去吗”

    “我倒是想去。”沈竹晞哼了一声,脸沉下来,眼眸在日色里冷光幽昧盈盈,“可我不能去拖累你们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紧咬牙关,声音仿佛从嗓眼里蹦出来,像悬丝一样不住颤抖。

    金浣烟大惊失色,立刻转过去盯着他,发现沈竹晞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样子,颀长手指紧扼住咽喉,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身体颤栗,才让自己能四平八稳地讲完先前的话。然而,仿佛是难以忍受的灼痛终于冲垮了理智,他瞳孔骤然紧缩,忽然身子一偏,向旁边倒去,同时咬住自己的手背,血流如注。

    金浣烟扶住了他,心往下沉这种症状太熟悉了,他曾见过的,这是血毒发作了

    先前在会议上,不知是有意无意,众人都对撷霜君的血毒问题避而不谈,金浣烟便也忽略了,这时他猝然被迫直面这个棘手的问题,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立刻以迅疾的手法封住沈竹晞周身血脉,扼住在四肢百骸里奔涌的毒素。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沈竹晞稍稍平息下来时,立刻推开了他,摆摆手,示意金浣烟离远些。他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伸在喉咙里乱动乱搅,使五脏六腑挤压移位,而身体里都叫嚣着对鲜血的渴望,虽然血脉被封,可是那种不断脉动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反而一浪高过一浪,令人窒息。

    “出去。”沈竹晞万分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用眼神表达,金浣烟倘若还不出去,便会有生命之虞。他武学造诣远高于对方,一旦因为血毒而发起狂来,对方势必承受不住。

    金浣烟束手无策,却不愿就此抛下偶像不管,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只能满怀痛心地看着沈竹晞将脸埋进掌心,发出嘶哑不似人声的低吼,全身震颤着流露出万分痛苦。

    “等等”,金浣烟灵光一闪,握紧了手边的玉笛,跨上前去,“得罪了。”他在沈竹晞肩头重重一敲,沈竹晞被敲得清醒了些,迷蒙地抬头睁大眼看他,眼里水汽氤氲,要哭不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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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金浣烟心尖一颤,有些不忍,然而眼看着那双琉璃色眼瞳很快又被血色充溢,他眼一闭,抬手横劈下去,而后当胸结印,瞬息间居然使上了平逢山最深的束缚咒与沉睡咒,沈竹晞头偏向旁边,昏昏沉沉地就此睡去。

    金浣烟松了口气,沈竹晞被迫陷入沉睡,十分不安稳,不停地动来动去,甚至手指几次扣住朝雪,就要往自己身上划,少年不得不走过去将朝雪拿走,平放在桌上,而后坐下静等毒发时间过去。

    这可真是太让人为难了。金浣烟颓然地跌坐下来,没有什么比眼看着自己最敬仰最钦慕的人深受煎熬,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更让人颓丧了。不多时,沈竹晞额头上有氤氲白雾升起,那是他体内血毒如烈火灼烧的标志,昭告着那种燎心燎肺的热量已经开始攫取灵力作为养料,直到燃烧殆尽。

    或许可以找些冰袋来敷在他身上。金浣烟如是想着,轻手轻脚地推出去,掩上门,没有惊动沈竹晞。从厢房到冰库有好一段路,他的脚步分外急促如电,整个人也心急火燎,不敢有丝毫耽搁,因此丝毫没注意到背后的门无声无息地洞开了

    白衣医者长发披散,衣袂翻卷如云,静静地伫立在门边看着沈竹晞。摘取了一贯覆眼的白缎带后,他露出的神碧色双瞳太过美丽深邃,宛如长空深海熠熠生辉,深不见底,此刻折射出无数璀璨光华,全都聚焦在沈竹晞身上。

    “咳咳”,他弯下腰来轻咳,有鲜血从指尖汩汩流走,“时间不多了。”他如一阵风般掠过去,拾起朝雪,抱起沈竹晞,从洞开的门边如雪鹤翩然渡走,涉过府邸中的曲折回廊和莲花池,步子如行云流水一般,倒像是没有重量的纸片人。

    出得史府,林青释转入深巷,立在院墙垂下的深灰阴影里,仿佛不堪负重般倚在墙上,将沈竹晞交给来人。

    “谷主。”子珂单臂抱着沈竹晞,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咔咔扭开了琉璃小药瓶,分开他上下唇送入丹药,“按照您说的,这个加紧赶出来的药丸应该能暂时遏制住血毒了,您救了他,也算是对故人仁至义尽了。”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幽草从另一边走过来,身后是几个提着行囊的小童,不远处还有几个牵马、喂马草的年轻男女,皆穿着齐整白衣,那是药医谷散落在外行医的弟子。

    林青释缄默不语,幽草看着他,也不敢催促。自从前些日子谷主从凝碧楼回来,脸上那种光风霁月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淡漠无澜,不再是清风朗月,反而像高岗冷月般遥不可及。

    那一天,幽草颇为担忧,不知道谷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整个人的气质如同锥心蚀骨般发生巨变,她忍不住问:“谷主,你为什么不笑了”

    “我为何要笑”林青释反而很诧异,不解地问,新复原的碧色双瞳灼灼地凝视着他。

    “没,没什么。”幽草心里打鼓,却不敢再提她知道,所谓相由心生,谷主虽然并非天生如这样光风朗月一般,可是他在夺朱之战的七年里经历了太多,内心在冰火交煎中逐渐趋至无爱无恨,所以才展露出这般温和无波的模样。而又是七年的行医,让这种温润的气质已经成为了习惯,就像面具戴久了便嵌进脸里摘不下,谷主普度众生,悬壶济世,也始终是笑着的,心在笑,脸才笑。

    然而,谷主却忽然不笑了,反而隐约流露出深沉的悲恸,那得是什么样的悲恸,又与什么样的过往有关

    那之后,谷主忽然说要离开江湖,带着药医谷一脉重新归隐,就像是以往所做的,由病人持回春令上门,而自己隐居幽谷,再也不问世事。幽草一阵高兴一阵愕然,没有深究,以为谷主终于想通了,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可是,他们在馆驿短暂停栖的时候,幽草想着未来的事,辗转难眠,于是披衣坐起,悄然走到中庭,而她回望身后,发现谷主的房间里居然还亮着灯幽草大惊失色,谷主的身子怎能熬到如此深夜,她走过去刚要敦促谷主安寝,却被扑面而来的药香惊了一下。

    谷主站立在桌前,满头是汗,正凝神搅合着桌上的药炉,瞧着药的成性,已经有了十余日的熬制功夫。幽草目瞪口呆,药医谷众人随身带的灵药应有尽有,不知道他花这么大心血是要做什么,而直到今天见了撷霜君,她才知道,那居然是为了压制撷霜君的血毒而炼制出来的药丸。

    幽草回想着谷主枯立灯下的身影,只觉得眼底骤然涌起涩意说到底,谷主还是牵挂着当年的故人,还是没能真正地无念无想、心如止水。

    青辞释酒,十念皆安然而,又有几人能只停驻在辞与酒中,便能寻找到真正的安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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