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没有一个人信他的话，似乎只有狄仁杰才会听他说什么。这柳府的下人、自家的掌柜的、就连查案的坊正没有一个听他的话，似乎都拿他当做了疯子，即便是相信了柳树精的存在，也当这柳十元，是个不祥之人。
“狄大人，我...”柳十元话没说完，便被狄仁杰打断了。
“柳老爷，请吧。这回又死了人，柳树精本官也得抓出来。”
狄仁杰做了做手势，朝着正堂比划着，柳十元点点头，朝着正堂里走去。狄仁杰走在柳十元的身后，等进了正堂，便把门关了起来。
“狄大人，您这是”柳十元似乎不太明白，狄仁杰为何要关上门。
“柳老爷，您坐好，喝杯茶。”
狄仁杰拿过一把舒适的椅子，一边儿给柳十元倒上一杯热茶，柳十元将茶杯捧在手里，望着狄仁杰。狄仁杰看到柳十元的手还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十分的紧张。
“柳老爷，本官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狄仁杰的语气很重，他并非在吓唬柳十元，而是此刻不同昨日，今日他是正式以钦差大人的身份来查案，自然要带些威严。
看着柳十元连连点头，狄仁杰接着问了下去。
“昨夜里有人听到你和管家杨浦吵架，可有此事”
“是...是有。”柳十元低着头，声音很小。
“因为什么”
“因为，老杨他，还想给我说门亲事。我被柳树精缠身，娶亲必出人命，我实在不愿意再拖累别人，再说十里八乡的人家都知道，嫁给我，就等于是送了命。”
“你是家主，他不过一个管家，你说不的事情，他怎么敢叫板”
“这...”柳十元没有回话。
“因为这杨浦，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对么所以他才如此看重，给你说亲这事。”
柳十元的抬起头，盯着狄仁杰，双目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知道”
柳十元的语气慌乱极了，他根本没想到这事会被狄仁杰知道，与狄仁杰对视一
眼之后，他迅速的低下头，身子有些颤抖，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什么不可能之类的话。
“看样子，你果然是管家杨浦的孩子。”
柳十元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身子瘫软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晃悠了几下，算是点了点头。
“说说你们到底吵了什么吧。”
“老杨他硬要我娶亲，说我昨日在饭桌上的话大逆不道，若是无后，他下了黄泉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姓柳又不姓杨，偷情生下来的孽种，不管是柳家还是杨家，早就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狄仁杰皱着眉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句，这柳十元也是个可怜人，竟然自己知道自己是偷情生下来的孽种，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柳十元说完这话，瘫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满脸尽是愁苦的神色，想来这对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狄仁杰停顿了一会儿，问到了柳十元。
“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自己是偷情生下的孩子。”狄仁杰想了许久，然后才决定开口问下这个问题。
“十三四岁的时候，老杨总出入我娘的房间，我觉着有些好奇，有时候总去偷听，一来二去几次，我便也明白了几分。”
柳十元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这并非是他的错，但他却说的好像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情似的。
“你们昨晚上吵完架之后呢”
“老杨听完我的话，他气极了。叫嚷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让外人知道，我不仅不是柳家的亲生骨肉，更是个大逆不道的逆子。”
“说完他就气冲冲的直接走了。”
狄仁杰觉着有些奇怪，柳十元不像是撒谎，但是他这样说来，眼下唯一有动机杀杨浦老管家的人，就成了他自己，再蠢的人，恐怕也不会将这份嫌疑引到自己的身上。
“按你说的，你杀了杨浦的动机和嫌疑最大。”
柳十元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但他似乎并不避讳狄仁杰的这问题，他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不是我，不是我，是柳树精，但
是又怪我，怪我。”
柳十元的话似乎有些语无伦次，狄仁杰看了看他的神情，难以捉摸他真实的想法，只能接着让他说了下去。
“老杨走后，我很怕他真的说出去，我一直向柳树精祈求，希望她帮帮我，却没想到......”
柳十元越说越发的认真，狄仁杰看着柳十元，自己的眉头几乎要皱在了一起。柳十元的故事越说越发的夸张，连祈求柳树精的话都出来，但是看着他的模样，却又不像是撒谎。
“我没想到，没想到柳树精会杀了老杨，我真的没想到啊狄大人”
柳十元声音逐渐变成了嘶吼的声音，他的身子朝下一窜，跪在了狄仁杰的面前，两只手抓住了狄仁杰官袍的一角，带着一副痛哭流涕的神情。狄仁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柳十元脆弱的精神已经彻底被击溃了。
他站了片刻，等柳十元稍稍好了一些，松开了手，才走向门口，柳十元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瘫坐在椅子上。
“狄大人。”
就在狄仁杰要开门的时候，柳十元叫住了狄仁杰。狄仁杰扭头看去，柳十元像是个鬼魅一般，他的双目似乎失去了神色，深深的凹陷下去，方才的嘶吼让他嗓音嘶哑，开口一字一顿的说着。
“狄大人，柳树精要来了，她要来了。”
狄仁杰没有回话，他看这柳十元，柳十元的眼里满是恐惧，好像看见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东西似的。
“是么。”
狄仁杰走出门前，才淡淡的回了柳十元二字。
“她真的要来了”柳十元几步冲到门前，又吼了一声。
狄仁杰没再回头，他走到前院里，四下望望，找到了刚好审完下人的坊正，上前问起话来。
“管家的尸体呢”
“仵作正在查验呢，就在隔壁院里。仵作说最近天气热，尸体又被人开膛破肚，如果送到义庄再开始查验，可能路上就被蛇虫鼠蚁啃坏了。”
坊正说罢，一边指了指隔壁的小院，狄仁杰点了点头，冲着小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