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幽居
无牙子端起小酒杯，放在鼻端仔细的嗅了嗅，然后小心的抿了一口，闭目不语，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石逸见状，也好奇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是鲜果酿就，稍稍有些果味，可能因条件所限，细品之下有些许涩口，和市面上常见的果酒并无太大区别。
看着无牙子沉醉的模样，石逸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味蕾是否出了问题，品尝不出这果酒的妙处。
无牙子睁开眼睛，看见石逸疑惑的样子，悠悠的叹了口气，“园中枯寂，久不识酒肉滋味，一时失态，让小友见笑了。”
石逸心中一颤，这才意识到无牙子虽然在自己面前气度从容，但在这石室中已困了十一载，在自己之前，恐怕不会有那个圣山弟子敢送酒菜进来，如果是自己在这种境地，只会表现得更加不堪。
“先生乃真性情流露，从心所欲，是我见识浅薄，让先生见笑了。”石逸歉意地道。
“哈哈，吃菜，世间万物，唯美食和美酒不可辜负。”无牙子举箸笑道，说着将一片鸡片送入口中，“古人云，食不可无肉，诚不欺我。”
石逸也放松下来，闻言谐笑道：“先生謬矣，当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先生乃神仙中人，我看这园中尚缺一丛翠竹。”
无牙子停箸笑骂道：“简直胡说八道，这分明是忽悠和尚的言语，如何能用在老夫这里，老夫再瘦下去，恐怕真就要成神仙了，这园中原有一支翠竹，不过已被老夫砍了做成钓竿，可惜舍不得那池中锦鲤，只得临渊慕鱼，如之奈何。”
石逸仔细一想，也不禁笑了起来，前世这首诗是苏轼送给好友僧人惠觉，无肉不欢的一代文豪写这出这首诗，调侃之意甚浓。
“佛门原本没这么多规矩，不过是一门心灵修行之法，传到我中原后，偏偏自己要弄出这些东西，弄出来自己又不能守，简直是”无牙子对佛门没什么好感，最后一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看在石逸面上，并没有直接骂出来。
石逸脸上有些讪讪，虽然自己抱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念头，但被无牙子这样当面贬低佛门，却又反驳不了，只能讪笑不语。
“先生为何留在这里不愿离开”石逸决定转移话题，问了一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无牙子举箸的手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沉吟了一下，缓声道：“你可知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石逸摇头道：“不知。”
“我是自己闯进来的。”无牙子脸上露出一丝得色，轻声笑道。
石逸闻言愕然，他在心中对无牙子的状况有过许多猜测，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闯进黑域中来的。
“十一年前，老夫孤身一人闯入这佛门圣山，一路杀进这黑域深处，占据了黑域最深处的这间石室，圣山上下数百秃头皆奈何老夫不得，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还得每天给老夫送来食水，门口迦飞那老和尚，并
非在防范老夫逃走，而是在监视老夫，试图将老夫赶出这间石室，否则你如何能轻易进得这间石室。”无牙子捋着颌下长髯得意地笑道。
无牙子所言大出石逸意料，忍不住问道：“那先生可以自由离开这黑域”
“老夫若愿意离开，圣山上几个老秃驴定会恭恭敬敬将老夫礼送出山。”无牙子矮小的身体一挺，傲然说道。
石逸只觉得脑袋中有些乱，对于无牙子所言，他并不怀疑，但为什么啊莫非把自己关在这黑域深处很好玩除非精神上有问题。
石逸看向无牙子的眼神有些变了。
无牙子感觉何等灵敏，很快就发现了石逸的异样，心中略转就明白石逸所想，忍不住笑骂道：“休得胡乱猜想，老夫待在这里自然有老夫的用意。”
石逸一脸茫然地看着无牙子，眼神中隐约流露出依旧不相信的意味。
可能因为很久没人交流的原因，无牙子今日谈性不错，他笑着摇摇头道：“也罢，老夫今日就好好和你说一说。”
无牙子看了眼石逸，“你修习的是圣山的五行诀吧”
“不错。”石逸心知自己的五行诀瞒不过如无牙子这样的大佬，老老实实的答道。
“能够在你这年龄就将五行诀修炼到小成境界，也算得上圣山百年一遇的人才，对你而言，以后晋入神通境也不是难事，但你知道神通境之上是什么吗”
石逸愣了愣，据他所知，江湖上最强的似乎就是神通境，神通境之上是什么境界，他也曾在圣山藏经窟查找过相关资料，但只找到只言片语，而且大多语焉不详。
“据说是返虚境。”石逸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道。
“是啊虚无生性，谓之元神，是为返虚。”无牙子神色怅然，长叹道，“可放眼天下，又有谁真正能成就元神，晋入返虚呢。”
“天下五绝莫非也未进入返虚境”石逸问道。
“没有，”无牙子摇头道，“所谓天下五绝，只能称得上半步返虚，可这半步之差，就有如天堑。”
石逸不禁愕然，没想到连迦严祖师那般人物也未能晋入返虚境。
“老夫三十年前神通境圆满，其后二十余年却再无寸进，所谓半步虚境，在老夫看来不过是取巧之法，用自断前路换取半步提升，老夫不甘如此，遍寻天下以求返虚之法。”无牙子神色肃然的说道。
“找到了吗”
无牙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讲述道：“老夫想来，这天下若有返虚之法，那些曾经出现过虚境之人的门派中可能性最大，而千年来，出现过疑似虚境的高人最多的门派只有两个”
“佛门和道门。”石逸眼睛一亮，高声道。
“不错，就是佛道两门。”无牙子笑道。
“那为何佛道两门的迦严祖师和林真人没有踏入虚境”石逸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忙问道。
“这也是老夫不解之处，后来老夫发现佛道两门返虚之法的
传承似乎都出了些问题，以至于佛道两门百余年来再无虚境的高人出现。”
“原来如此。”
“老夫多方打探，偶然得知佛门的返虚之法似乎和圣山的天级黑狱有关，因此十一年前老夫就闯入圣山，试图进入天级黑狱，不想却被困在这里。”
“天级黑狱，这里难道就是天级黑狱”石逸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是，这里还是地级黑狱，只是这里原本是通往天级黑狱的入口，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入口消失了。老夫占据这里就是想寻找到这个入口，而迦飞守在门外，却是想借老夫之手找到入口，又怕老夫独吞，十一年来可比老夫的日子难过多了。”无牙子得意地笑道。
“那找到天级黑域了吗”
石逸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如果已经找到了，无牙子又怎会还困在这里。
“阿弥陀佛，百余年前天级黑域的入口突然消失，百年来圣山上下一直在寻找其中的原因，不过始终没有线索。”
石逸闻言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刚才这一番话并不是无牙子所说，他猛然回头，赫然发现迦飞祖师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室门口，双手合十，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两人。
“迦飞，你竟敢踏入老夫的石室，不怕老夫将你留在这里么”无牙子冷笑一声道。
“阿弥陀佛，魏施主同我圣山弟子刻意交好，所为何事，又岂能瞒过我圣山上下。”迦飞神色沉静，合十说道。
无牙子脸上笑容微僵，不悦地道：“老夫和清逸小友一见如故，何曾有过利用之意，老和尚休得挑拨，免得惹人耻笑。”
“阿弥陀佛。”迦飞口诵一声佛号，也不辩驳。
石逸低下头，一脸茫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心中暗自腹诽。
他么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全都是套路，都想利用我这老实人。
不过天级黑域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以无牙子和迦飞的身份，除了天级黑域，石逸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
石室之中沉寂了半晌，无牙子首先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向石逸躬身施了一礼，“也罢，还请小友见谅，老夫请小友进来，确实存了几分私心，倒是让小友见笑了。”
石逸急忙起身还礼，期期地道：“先生不用客气，如需小僧出力，只要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石逸说话时满脸诚恳，但言语间还是留下几分余地，只是答应力所能及时会全力以赴，如果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迦飞站在石门处，并不真正踏入无牙子的园子，也没有出言阻止无牙子继续说下去，似乎对无牙子所言有着默许的态度。
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石逸此刻恨不能立即离开这里，对这所谓的秘密一个字都不想知道。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这个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石逸自然早就烂熟与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