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传来一声哨声。
“都组好队了吧”老黄比了个向他靠拢的手势，“过来集合按照你们自己选好的舞伴，男生女生排成两列纵队”
队伍排好，我被夹在中间，看不到前后的情况，于是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应长歌的手臂，叫他帮我看，“你能看到吗剩下哪四个男生没舞伴”
应长歌探出头去看：“我看看517旁边没有女生。”
“他啊。”
5名伍亦奇，这哥们没别的毛病，就是一直坚持不懈地保持着我们班最邋遢的历史纪录，也算是凭本事被剩下的。
“那还有三个呢”
应长歌扭着头，继续履行瞭望员的职责：“还有田杰胜。”
也在意料之中。
这位仁兄堪称学校一霸，平时专跟校外的小混混玩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每次考试都直接交白卷，老师也不怎么敢管。
“咦”应长歌看着队伍的最末尾，语气带上了点惊讶和疑惑。
我被他勾得好奇起来：“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应长歌“嘶”了一声，好像怎么都想不通他看到的结果：“剩下两个没舞伴的怎么会是李执和江繁”
“啊”我也纳闷了，“你看错了吧他们俩怎么可能找不到舞伴上个学期期末三班还有女生给江繁塞情书。李执就更别说了，你以为他每天早上给江繁喝的粥，真是卖粥的阿姨送的”
应长歌关注的重点立马变了：“不是粥摊的阿姨那是谁”
我“呵”了一声：“哪个粥摊的阿姨这么好心，每天换着花样给李执送粥，一个礼拜不重样”
应长歌想了一下，反驳说：“那也可能是李执自己给江繁买的啊，他还特意多拿了一根吸管呢。”
也是。
没想到应短歌还有点推理能力。
“就算粥是他自己买的吧。”我迅速另找论据，“那上个学期二班有个女生给他连送了一个月的巧克力，这总没错吧”
“那倒是真的。”应长歌回忆起那段我们每天都有不同巧克力吃的时光，目露怀念之色，“当李执的朋友太幸福了。”
“所以说，”我努力把对话的重点拉回来，“他们俩怎么可能找不到女生跳舞”
应长歌想了想：“刚才李执他们去找女生了吗”
我也跟着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反正我是没看见他们俩跟女生说话。哎，对了，那扶月呢他们没去找扶月跳”
应长歌伸着头前后搜寻一番：“扶月在最前面，她跟班长跳。”
“欸我以为扶月会跟李执或者江繁跳，她跟其他人都不怎么认识。”
“可能李执他们就没去找扶月吧不过为什么不找啊”
正在我和应长歌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老黄对着队伍末尾的“剩男四人组”吹了一声口哨。
“你们四个，出列。”
我们全班都同时转头去看他们四个，行注目礼。在全班目光的洗礼之下，“剩男四人组”从队伍最末尾走向队伍最前方。
当李执和江繁从我们旁边经过的时候，应长歌小声喊他们俩：“李执，江繁，你们俩怎么搞的”
李执瞥了应长歌一眼，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江繁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没听到有人喊他。
“剩男四人组”走到老黄旁边，站成一排。最右边的校霸田杰胜穿着没有袖子、遍布涂鸦的校服，抱着手臂，一副“你们都别惹我”的样子。他旁边的517正在揉鼻子，揉完又用不知道多久没洗的校服擦了擦手。再往左数，就是江繁和李执。
阳光斜斜地从大槐树的叶子中漏下来，照在他们四个人身上。江繁好像觉得光线有点刺眼，眯了一下眼，李执上前走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束阳光。江繁的身影白净单薄，跟李执笔直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叠在一起，就像越冬的树上，悄然而至的一片雪。
我看着现在站在一起的这四个人，突然感觉到一种，怎么说呢，惊天地泣鬼神的和谐感。
全班最干净，和全班最邋遢。
全班第一，和全班倒数第一。
能把这四个人凑在一起，我忽然感觉，我们班女生，也真的都挺有本事的。
老黄再一次向“剩男四人组”提出了之前那个问题：“你们中间得有两个人跳女步，谁愿意跳”
四个男生都没动。
这回班上的其他男生倒是不装死了，反正死的也不是他们，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开始起哄了。
“快点快点，反正得有人跳，早死早超生啊。”
“就是，大家都等着呢，别浪费时间嘛”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个男生故意捏着嗓子，绘声绘色学着班主任翁老师的样子，说：“对啊，一个人浪费一分钟，全班就是五十六分钟。”
另一个男生马上也捏起嗓子，贱兮兮地接道：“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时。”
全班都狂笑起来。
老黄也有点想笑，不过碍于师道尊严，那点笑意只藏在眼睛里：“快点啊，你们看，全班都在等着你们呢。”
本来就在起哄的那些男生，听了老黄的话，起哄起得更加有恃无恐了。不过他们不敢起田杰胜的哄，就光围着李执、江繁和517他们三个闹。
李执看向那几个起哄起得最厉害的男生，笑骂了句：“你们差不多得了啊。”
其中有个跟李执关系好的男生立马坏笑着回嘴说：“那你快点啊”
“对啊，快点”
“又过了一分钟，不，一个小时了”
李执转过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江繁。
因为他这个转头的动作，本来照在他侧脸上的阳光，一下子淌到了江繁的眉眼和鼻梁上。
江繁的睫毛扇了扇，像某种鸟儿的金色羽翼。
李执收回目光，向前迈了一步，说：“我跳女”
没想到，就在他出列的同一时刻，江繁也出列了，他的声音比李执低很多，但也能听得出来，他说的是：“我跳吧。”
那一刹那，时空仿佛静止了，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你怎么也跳女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