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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很多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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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江繁没有来操场看比赛。

    李执该比的项目都照常在比,没有哪个发挥失常。但他一上午都没有笑过,除了比赛以外的其他时候,他都一个人坐在那棵他和江繁跳过舞的大槐树底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回家吃午饭了,就李执还在树下面坐着。我走到他面前,在他小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你不去找江繁啊”

    他头都没抬:“不去。”

    我说:“江繁可能生病了。”所以上午才没来。

    李执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提高了声音:“你知道还不去”

    李执往后一仰,躺到地上,闭上眼睛。过了挺久,才听见他说了一句:“你不懂。”

    我是不懂。既不懂他,也不懂他们两个。

    我一个人往家走,走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们俩之前的一次争论。

    那时候他们俩和应长歌沉迷玩三国,光玩游戏还不过瘾,玩完还一起看三国演义。当时正好看到曹操和陈宫错杀吕伯奢一家,陈宫懊痛不已,而曹操明知杀错,仍一错到底,陈宫因此与曹操分道扬镳,而后一生,宁死不再辅佐曹操。

    江繁赞了句:“陈宫有气节。”

    李执却说:“曹操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

    江繁摇头:“什么没办法他只是为了自己。”

    虽然曹操杀吕伯奢跟李执掺和进地下赌庄完全不是一回事,可我还是忍不住一直想起李执那句话。

    “曹操能怎么办”

    然后我心里就莫名冒出一句:李执能怎么办

    走到家门口,我犹豫了一下,没进自己家的门,上楼去敲了江繁家的门。

    开门的是他妈妈。

    “是云子啊,快进来。”江繁妈妈的声音很轻,“吃饭了吗你江叔叔正在做饭,马上就好了,你跟我们一起吃。”

    我看她眉间笼罩着一抹熟悉的忧色,也跟着放轻了声音,边脱鞋边问:“江繁呢”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发烧了,到今天烧都没退。”

    我看向江繁的卧室:“他是不是在休息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没事,你去吧,差不多也该叫他出来吃饭了。”

    我悄声推开房间门,只见江繁背对我坐着,好像正在低头看书。我走过去,喊:“江繁,你好点了吗”

    江繁转过头来,他因为发烧而双颊潮红,双眼湿润,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你都发烧了还看什么书别看了。”我从他手里把书拿过来,随意瞥了一眼封面,吓了一跳,“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你看这个干什么”

    刚问出口我就明白过来,还能干什么还不是担心李执出事。我心想,繁妹还真是刀子嘴,表面上说他不管了,背地里管得比谁都起劲。

    江繁从我手中抽走书,说:“没干什么。”

    我揭穿他:“你还说不管李执。”

    江繁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抚过书脊:“他上午比赛怎么样”

    “他”我灵机一动,临时改口,故意骗他说,“他一上午都魂不守舍的,比赛全输了,大家都怪他临场掉链子,他也不解释,就一个人坐在树底下,可怜得像只小狗似的。”

    江繁抬起眼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好像是我虐待了李执似的。我受不了他那个眼神,不敢看他了。我眼睛四处乱瞟,瞟到那本刑法,指了一下,问:“这上面怎么写的李执会不会坐牢什么的”

    江繁看着封面上的国徽,沉默了一阵,才说:“他那么聪明,肯定早看过了。”

    我寻思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李执知道他不会有事,所以才不肯收手的”

    江繁没有回答我,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揭开琴盖,弹起了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我看向琴谱书一角的小人儿,这页的小人儿低着头,轻抚着琴键,好像有点忧郁。

    弹过这页,江繁抬手翻了一页,我忽然发现,这页的背面多了一个画风完全不同的铅笔小人儿,小人儿正在做卷子,头上还顶着一个对话框,框里写着一大串数学符号。看笔迹,应该是江繁的字。

    “这是你画的李执”

    等江繁弹完了,我把琴谱书拿起来,像上次一样快速翻动。只不过弹钢琴小人儿都在奇数页的右下角,所以上次我是从后往前翻的,而这次的做卷子小人儿都在偶数页的左下角,我得从前往后翻。

    书页翻飞中,小人儿本身的动作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小人儿手底下的卷子一张又一张地快速飞过,最后做完的卷子累得比小人儿还高,特别有意思。

    江繁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看了他一会儿,把琴谱书放回琴架上,不提小人儿的事了。

    “扶月昨天跟我说,李执可能有他的苦衷。”我想了想,“李执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事呢”

    说着,我突然想起了我妈跟我说的话,李执他们家,跟江繁他们家不一样,跟我们其他人家也都不一样。

    “江繁,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李执他们家缺钱缺很多很多钱。”

    江繁蹙眉:“什么叫缺很多很多钱”

    我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没体验过穷的滋味。其实我和应长歌也没怎么体验过穷的滋味,或者说,当时大院里的人都挺穷的,因为一样穷,所以大家也都没有感觉自己特别穷。

    不过江繁还是跟我们不一样,从小他的零花钱就是我们里面最多的,每到我们生日,他送的礼物也是最贵的。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丢了一副古筝指甲,我妈骂了我好久,等到我生日的时候,江繁就送了我一副一模一样的玳瑁指甲。

    后来长大了点我才意识到,江繁跟我们不一样是因为他爸妈跟我们的爸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我是在小学评三好学生的时候发现的。每年评一次的区三好学生,一个年级只有一个名额,班主任每年都把这唯一的一个名额给成绩只有中上的江繁。大人们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其实小孩什么都懂。不知道从哪天起我们班上就传开了,江繁是“江局”的儿子。我一直听别人“江局”“江局”地叫江繁的爸爸,还以为那就是他的名字,直到听到班上的流言,才知道那是“江局长”的意思。

    我从没把“江局”当成过什么领导,我从小就叫他江叔叔,他和江繁的妈妈一样温柔,还很儒雅浪漫,他们家餐桌上每周更换的新鲜玫瑰花,就是他带回来的。当他叫我和江繁吃饭的时候,从不会直接推门进来,他总是礼貌地在外面敲门,等我们自己出去。

    今天也是一样,当我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就知道要出去吃午饭了。

    桌上的菜很丰盛,江繁却没什么胃口,只偶尔喝两口他自己碗里的汤。就那么小小一碗汤,他喝起来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费劲,半天才喝掉一半。

    江叔叔看着他那样,满脸无奈,还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伤心:“江繁,我做的菜有那么难吃吗”

    江繁低声说了句“没有”,可仍然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舀他碗里的那点汤。

    江叔叔看他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我:“青云,你们这两天的运动会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正在狂吃,没来得及多想:“还行,今天上午李执又得了个第一。”

    江繁蓦地抬眼,盯着我。

    糟糕,说漏嘴了。

    我朝江繁心虚一笑:“我就是想让你去给他加油嘛,你明天要是病好了,去看看他吧”

    江繁垂下眼,不搭理我。

    江繁妈妈察觉到什么:“怎么了小繁和李执吵架啦”

    江繁说:“没有。”

    可他的脸上却非常醒目地写着:是的,吵架了,我不高兴,你们都别理我。

    江叔叔瞧了他半天,有点想笑:“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江繁不说话,江叔叔又看向我,眼带笑意:“青云,那你跟我说说”

    说说有关地下赌庄的事肯定不能说,但我确实有想问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也不一定非要问江繁的爸妈,问我妈也可以,只不过江繁的爸妈是我见过最尊重我们、最愿意理解我们的长辈,所以我决定问他们。

    “叔叔,我们跟李执之间遇到了一点问题可能是关于他家里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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