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宁璇蹲在老旧的报亭下，微光依稀能照出他的轮廓，这条路很暗，只有一盏路灯依旧亮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周围都是老式平房，外墙裸露出棕红的砖块，应该是一处未翻新的老城区，往来的车辆也少得可怜，远光射灯在夜色中开辟出光路，加速转动的车轮卷起满地积水，一人高的水花溅了宁璇满身，套在外面的卫衣早已经被污水染黑，留下大片的黑斑。
轿车在眼前一闪而过，视野中又只剩下黑暗，就像是被夜幕吞噬了，传说中的夜色里总隐藏着能够吞吃人的怪物，要是说它能把整辆车一起吃下去，宁璇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
真是糟糕透了的夜晚，宁璇心想。
他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海风将他身上的热量迅速带走，他很冷，冷得浑身都在发抖，口袋里的手机也快要没电了。
现在还不到九点钟，本应是沿海大都市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但宁璇的世界里却孤寂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谁能想到呢最后会是这种结局。
喂喂喂，你这该死的上帝，既然你一开始就想让我下地狱那请别先把我骗去天堂好吗他妈的要是他当时没有出门的话，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蜷缩在这条无人问津的街道角落，任由瓢泼大雨淋着，本就被剜去一半的心脏像是被直接挖了出来，鲜血如泉般喷涌，他紧攥着胸前的衣服，下面的皮肤也被他抓得通红。
他现在应该是在温暖的酒店房间里面吹着空调欣赏着某些不可描述的影片，在闲暇之余才小小地想念夏颜茜一下才对啊
怎么会是现在的样子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欧气守恒定律他现在就想把这个人抓出来狠狠地打一顿，宁璇这十八年就没遇过什么顺心事，彻头彻尾的衰仔好吗
他的欧气究竟什么时候来啊别告诉他要到五十岁，但他能活到五十岁吗宁璇觉得照这样下去也许二十岁都活不过去，他迟早要顶不住压力去跳楼自尽。
“好累啊”宁璇靠着报亭的金属柱子坐下，反正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地上三四厘米厚的积水，他有点困了。
本来宁璇的体力就挺差的，但他今晚在雨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长跑，十公里的路程已经完全透支了他的体能，谁知道这个在学校跑一公里都上气不接下气的菜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是爱的力量吗宁璇觉得不是，他觉得自己不爱夏颜茜，爱是什么宁璇也搞不懂，他只是在努力做到自己想做的，但他失败了，输得彻底。
他就像是一个三流运动员，即使他无限努力，再加上比赛中超常发挥，也依旧被那些一流选手轻松甩在身后。如果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努力，反正都是输，输得难看些又有什么呢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宁璇觉得自己开始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了，如果命运注定了要失败，即使全世界都在帮他，那大概也没有用吧宁澈明明已经帮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但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辈子也成功不了的。
冷静下来以后，宁璇才发现自己身后的两层小楼内居然还开着一家夜总会，门口两台巨大的音响里放着宁璇听都没听过的摇滚乐，他前面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只感觉吵得要死。
宁璇很想说你们这夜总会选啥地方不好，非得开在这老城区，明明都没啥人住了你真当自己很有名气吗会有人大老远跑来这个地方唱歌喝酒我靠，该不会是经营那些肮脏交易的地方吧他经常有听到各种都市传说，其中大部分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但也有些是真的，比如每个城市都存在这么一条红灯街的说法，夜总会门口化着浓妆的女人们站了一排，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
“恶心。”宁璇理解赚钱的难处，但他依旧厌恶这种出卖身体的做法。
又是一辆汽车驶过，宁璇往后退了几步才没有被积水溅到。
“这里的车怎么都不看人的”宁璇吐槽一句，似乎全然忘记他已经被好几辆车溅满身水了，仔细思考一下，这条路黑成这样连个路灯都没有，估计那些司机想都没想就直接开过去了，换宁璇估计也差不多，谁知道这时候会有人蹲在路边。
“这路中间怎么还有个人的”宁璇揉了揉眼睛，他很确定面前站着那个穿黑色长袍的人几秒钟之前还不在那里，借助微弱的光宁璇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脸，虽然宁璇有点脸盲，但那高到天上去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脸型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国人，下雨天也不打伞还打扮成这幅古怪样子，宁璇很难把他当成正常人。
他朝宁璇笑了一下，咧出一口白牙。
“a present for you.”他说。
那声音就像铁丝划过黑板一样刺耳。
宁璇勉强能听懂这句英文，不然这么多年英语就白学了，他接住这个人朝他抛来的东西，是一只小人玩偶，还挺重的，肚子里像是装着铁块。
“good luck”那人拉紧了黑袍，沿着机动车道狂奔起来。
宁璇瞪大了双眼，他从来没有见过人能跑得这样快，难道这家伙是国家级运动员吗这种人应该每天都呆在体育馆训练的才对吧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奇了怪了。
他将小人玩偶翻过来，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玩偶的眼睛被挖去了，两个眼窝各钉着一根钉子，眼角有湿润的红色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诅咒娃娃。
“今天不是愚人节也不是万圣夜吧怎么会有人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宁璇挠挠头，他只是在看到正面的一瞬间觉得有些惊悚，实际上他并不害怕这类东西，而且拿到这个玩偶的时候他耳边就开始出现奇怪的滴滴声，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坏了。
那人已经跑没影了，就为了送这个小东西给宁璇他也不认识那家伙啊平白无故想吓人，这是有多恶趣味的癖好
地面的颤动让宁璇稳不住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刚觉得暖和些的下半身顿时又来了个透心凉，但他根本没心思管这些，距离宁璇百米开外的地方火光乍现，几乎照亮了半边夜空，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声，成吨碎裂的土石砖块被抛飞出来，而后像流星般坠落，地表蔓延开一人宽的裂缝，几百几千辆汽车的警报长鸣，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呼喊、儿童的哭泣声全都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宁璇的心脏。
“什什么啊”宁璇看着面前的废墟，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夜总会里放的音乐就算再大声，也被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所掩盖，人群纷纷涌了出来，场面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