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知道你会来。”狐狸妹妹伏在青金的伤口上方，一张小脸被染了青金的血迹，看着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你不会阻拦我的是不是？”
狐狸妹妹断断续续的掉着眼泪，一边说着，眉心的妖丹又往青金的胸口撑进去了几分。
无数的光亮包裹着妖丹，又生长出静谧的藤蔓，幻化做一条条红色火光的触手，一个劲的往青金身体里钻，那原本一直在流血的腰部，好像也被这深长的藤蔓触手治疗，慢慢的在之前青金被腰斩的伤口上拉拢愈合。
已经覆水难收了。
妖丹已经开始催化以命换命起死回生的烈性阵法了。
灰毛狐狸是在侯府感知到了狐狸弟弟妖丹的光芒，这才冲了过来，没想到，到了这里便是这般的场景。
狐狸弟弟已经幻化成了女子的形状，是个漂亮的狐狸妹妹了。
她原本是打算，今年初雪的时候，幻化成这般的模样去对青金表白的。
言清乔原本也是打算，昨日夜里对陆慎恒告白的。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她到底是不是前王妃，都不重要，这一刻她是喜欢陆慎恒的，她要告诉他，说她莽撞也好，勇敢也好，言清乔喜欢陆慎恒，从来就没在乎过别人的眼光。
可惜，已经没有如果了，这一切因为她和陆慎恒共同的一个失误，她和狐狸妹妹都走不到自己预想的那条路上了。
狐狸妹妹形神俱散，大概只会剩下了一个干瘪的狐狸尸体，只能请求言清乔剥了她往日里最最爱惜的皮毛，冬日搭在青金的肩膀上，陪着青金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言清乔也在今时今日，突然对毫无察觉自己心意的陆慎恒冷了心，再也提不起了告白的劲头。
“弟弟……”灰毛狐狸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反而是比言清乔要冷静很多，走了两步坐到了言清乔的身旁，对着已经化成人形的狐狸弟弟温声细语说道。
“妖族是没有下辈子的，况且你献祭了自己的妖丹，去成全人类短短百年的寿命，以后我们便做不成兄弟或者兄妹了，我怕有些话我不说便来不及了，便要在这时候跟你说了。”
灰毛狐狸很冷静，很镇定，此时此刻那一向懒懒散散的神色突然郑重的不得了，两只前爪紧紧的抵着地面，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撑不住摔倒在地面上一般，面上平常又温柔，继续说道。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我们多少的兄弟姐妹都会如此选择，谈不上值不值得...我们狐族的命运大抵都是如此，因为爱上人类，而献祭出自己的妖丹，人类的短短的寿命，陪伴也根本不足以满足我们千百年的思念，失偶的狐狸还不如魂飞魄散来的痛快，所以你的选择不能说是错的。”
“谢谢哥哥，我知道，哥哥最好。”狐狸妹妹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手里的妖丹献祭没停，却转头，看向了灰毛狐狸：“哥哥，虽然我总跟你吵架，但我一直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你虽然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但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如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是说如果，虽然我知道没有，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有，如果你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入我们狐族了，狐族的一生根本就说不清楚值不值得，希望你能做一个人，做一个漂漂亮亮的人类女子，与自己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灰毛狐狸前爪颤了颤，他一向傲娇要强，不愿意被别人看见他的脆弱，此刻却不得不往言清乔的身上靠了靠。
“弟弟，我不怪你，你那日与我说你可能喜欢上一个人类的开始，就已经预示好了这种结局，狐狸根本就不该爱上人...”
灰毛狐狸越说越崩溃，越说越颤的厉害，根本就镇定不了，狐狸妹妹是它在这个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离自己远去，再也遇不到来的痛苦？
狐狸妹妹也在哭，那一张几乎能够泛着漂亮荧光的脸上，一边哭着一边还在笑，对着灰毛狐狸劝说道。
“就跟哥哥说的一样，我的命运自从喜欢上青金开始，就已经是定下了，人类的生命真的好短暂啊...我想想，若是我跟他在一起只能短短数十载，他去世了之后，我的余生里面还有这么多年，也未必能够好过。”
“哥哥，虽然我总是惹你生气，跟你吵架，还喜欢尿在你的枕头上晒干了让你闻，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的那一种，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们有下辈子的话，我也希望你是个人，能够还做我的哥哥。”
“好。”灰毛狐狸点头，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又慢慢的恢复了冷静，只是静静的看着狐狸妹妹。
这是狐狸妹妹自己选择的命运，她也完全能接受这个决定的结果，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去干涉，去阻止。
言清乔看着灰毛狐狸，突然觉得灰毛狐狸未必懂得什么叫真正的魂飞魄散，又或者，狐族才最明白死亡的真谛。
妖丹已经进入了青金的胸口，那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受了妖丹的滋养，微微的发热。
狐狸妹妹转过头看向了言清乔，看了眼灰毛狐狸又对言清乔说道。
“你们人类的喜欢都好复杂，不像我们狐族，一旦是真的喜欢了，可以为这个人改变性别，可以为他改变任何的东西，喜欢这个东西，只是纯粹的想要他成为一辈子的伴侣，别想太多。”
狐狸妹妹手掌搭在青金的胸口，脑袋搁在青金的面前，像是平日里她一直做的那个动作，期望青金能抬手，摸一摸它的脑袋。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青金，他对我好，我便喜欢他，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主子其实对我也挺好的，我也喜欢主子，但是那种喜欢跟喜欢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刚开始我不懂，后来发现越靠近他，我就越开心，就是这种喜欢。”
“主子，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喜欢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若是那人带给自己的都是无穷无尽的失望，那便不要喜欢了。”
言清乔眼前已经看不清什么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听得懂狐狸妹妹的话，此时此刻听见她说话，只能是下意识的猛点头。
“喵呜~”黑夜里一声轻叫，一只黑猫被狐狸妹妹的妖丹吸引了过来，有些修行，想要吞并狐狸妹妹的妖丹增加自己的道行，此时此刻落在言清乔的后面虎视眈眈。
这个时候正是狐狸妹妹防备最为薄弱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一只普通狐狸来的勇猛，青金也还暂时没有清醒，若是身边没有人保护的话，妖丹就被这些觊觎的东西夺取去了。
灰毛狐狸发了狠，不再看狐狸妹妹了，转过身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冲着那黑猫跑了过去。
黑猫狡猾，灰毛狐狸跑来，它就往后跑，可一旦灰毛狐狸不追了，它就又不动，回头观察着灰毛狐狸的动静，始终在这附近盘旋。
接二连三，有不少有些修行的小妖都闻见了狐狸妹妹的纯粹炙热的妖丹味道，王府这一院子像是要开动物园，一个个都想要在狐狸妹妹的妖丹上分一杯羹，又忌惮院中的所有人和灰毛狐狸，四周乱转，不断的试探。
妖丹到青金身体里面的时间总共就这么多，一旦被青金身体完全消化了，别的小东西就打不到主意了。
言清乔又累又伤心，脑子昏昏沉沉的，但是此时此刻也不是光哭就行的时候。
深吸了一口气，言清乔抹了一把眼睛站了起来，抽出了身上的那把弯刀。
今天的杀孽已经造的够多了，她也不在乎再添上几个小妖精的血。
黑猫把灰毛狐狸引开之后，最先冲上来的是一只灰色狗子，黑夜里面那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狐狸妹妹，被吸引的一步一步靠近。
言清乔不等那灰色狗子再做出其他的威胁动作，已经一刀砍了上去。
灰色的野狗闪躲很快，再想要绕开言清乔从另一面攻击的时候，言清乔又跳了过去，一刀了结了那野狗的性命。
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不同的小妖怪冲上来，言清乔神经崩的紧紧，手上才刚刚想起来的一丝丝灵气也不敢乱用，只不断的用纯武力拳脚挥砍。
有只不起眼的小蛇在阴影底下游动了过来。
言清乔刀下才刚刚砍掉了一只黄鼠狼的脑袋，再转过身看见那条带着花纹的小蛇已经靠近了狐狸妹妹。
言清乔向来怕蛇，倒不是怕蛇的攻击，而是从骨子里面对这个东西产生的发怵恐惧，那种感觉并不会随着自己的认知变化而有所改变。
不过在灵山的时候，她一次性面对过那么多条的蛇，稍稍免疫了一些，不至于见到小蛇妖立马吓的跳起来，就是在这瞬间，有些愣怔。
没等言清乔冲上去，陆胜恒的剑已经飞了过来，狠狠的钉在了地上，将那条小蛇硬生生从中间劈成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