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的一双眼睛仿佛带着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开沈安棠引以为傲的面具，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你害死我孩子之后难道就没有做噩梦吗难道就没有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朝着你爬过来，向你索命吗”
“啊”
沈安棠大叫一声，猛地推搡开司瑾，看着她的一双眼睛满是惊恐，整个身子都靠在车身上，缓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司瑾捏紧了拳头，用了很大的气力才遏制住自己想要打死她的那股恨意。
孩子没了之后她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对着她喊，“妈妈”“妈妈”
孩子的声音很难过，带着哭腔，一双大眼睛流着血泪，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不要她。
她几乎每天都深陷这样的折磨中，为了不让悲剧重演，为了不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她每天都在想尽办法离开楚牧彦。
有人问过她，为什么不离开w市，不离开这个伤心地。她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能离开。
这里承载着她的梦想，她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站在高处，不再寄人篱下，不再看人眼色，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包括曾经属于沈安棠的那个荣耀。
“你觉得你配怀阿彦的孩子吗他都是你从我手上抢来的你这个第三者，你有什么脸提你的那个孩子”
沈安棠似乎缓过神来了，怨毒地看着司瑾，“我不过是替你除掉那个不该出现的生命而已，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说楚牧彦是我从你手上抢来的”
司瑾只觉得好笑，“你该不会不知道，当年要求娶我，指名道姓只娶司家二女儿的那个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阿彦吧”
沈安棠脸色一白，目光挪开了一会儿。她显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说到抢，你似乎也从我手上抢过不少东西，”司瑾站在她的面前，身高比她高出一截的司瑾有一种睥睨的感觉，“当年的毕业设计，大奖赛的金奖设计，还有”
“够了”沈安棠有些慌张，她身子往后缩，双手环抱在胸前，呈自我保护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心虚了。
看到她心虚了，司瑾却愈发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骗别人还能把自己都骗过去的该不会你因为楚牧彦而出车祸的事情，也是假的吧”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扎到了沈安棠似的，她像一只炸毛的母鸡，瞪大了眼睛看着司瑾，“你懂什么我做出的牺牲你一点也不知道我痛苦的时候你正幸福的当着楚夫人，我告诉你，不要奢求我会放弃阿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瑾没有接话，她静静的看着沈安棠，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沈安棠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匆忙撂下一句，“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转身就上车离开了。
这次芮梦代言虚晃一枪，成为了时尚界的笑柄。
沈安棠更是被停职处理，整个网络上的风言风语，矛头全部都是指向沈安棠，但这些新闻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乔对此特别替司瑾打抱不平，“这楚牧彦，你幸亏和他离了婚，你看看他对待这娇艳欲滴的干妹妹和你的差别，你的新闻他恨不得再添一把火，沈安棠的，这一晚上就全部被清掉了。”
说完最后还叹了口气，“哎，资本的力量啊”
“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陆乔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趴在司瑾的桌子上问。
司瑾看了一眼她，“你压着我手稿了。”
陆乔赶紧把压着的手稿拿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对林烨要签芮梦的新闻不以为意的，原来你早就和林烨悄默默的商量好了对吧”
陆乔想起沈安棠吃的瘪就忍不住想笑，“你这个小鸡贼”
“林烨的商务合同一直都是霍思对接，他能自己亲自去谈本来就不现实，更何况，我相信他。”
毕竟在她看来，林烨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和沈安棠签约代言并无好处。但林烨会这么做的理由也很明显，为她出气而已。
再多的言论都抵不过一句，“我相信他。”
陆乔想了想，还是把思虑已久的话给问出了口，“你现在反正也是单身，你会考虑和林烨在一起吗”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先抛去林烨明星的身份不管。”
司瑾奇怪的看着陆乔，“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是最亲的人，是姐弟。”
“可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是吗甚至你们中间还分开了好几年的时间。”
司瑾只觉得陆乔问出这种话很是荒谬，忍不住抿了抿唇角，“是你这段时间太清闲了吗都有时间八卦了。别忘了让程晓云和品牌方交接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交接，可不能出岔子。”
“知道了。”显然司瑾不想回答这个看起来很荒诞的问题，陆乔也撇了撇嘴，挥手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反正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把他当弟弟，他可没把你当姐姐。”
司瑾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已经累得不想开车，准备伸手在路边拦一辆出租车，可等来的却是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那个车牌号，司瑾再眼熟不过，从前住公寓的时候，总会在窗口看，以至于都把这个车牌号给背了下来。
可现在不想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却总能见到。
枫渠、常去的餐厅、固定买衣服的商场，甚至公司楼下。前几次偶然看见，还以为是巧合，毕竟同在一个城市，碰到也不算稀奇事，可当次数多了，她就知道，这并不是巧合。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司瑾当做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你打了沈安棠”
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知道他已经下车了。
司瑾轻笑，“怎么，替你的干妹妹打抱不平来了”
“没错，”楚牧彦扬了扬下巴，“上车吧。”
“你是想让我去和沈安棠道歉不好意思，我没那个打算。”司瑾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楚牧彦拉住。
“结婚时，你放肆任性，离婚了，你依然故我，不愧是司瑾。”
楚牧彦声音淡淡，司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上前迈了一步，路灯一下子照亮了她的脸，“我不会去和沈安棠道歉，打她，也是我故意的。”
楚牧彦看到了她嘴角淡淡的痕迹，眉头一皱，黑眸沉了下来，“她打你了”
司瑾不知道楚牧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笑一声，不想理会地转身就要走。
楚牧彦再次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司瑾咬了咬下唇，遏制着怒气，“松手，我不会和她道歉的。”
“老爷子想见你。”楚牧彦一句话，让司瑾的挣扎停顿了一下。
她侧头看楚牧彦，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夜色中，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老爷子身体一直不太行，前几天下了病危通知，一直念叨着要见你。”
司瑾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
千错万错，楚老爷子是无辜的。
“走吧。”能让楚牧彦半夜来找她，无非是老爷子快要扛不住了，强撑着最后的意愿想见她一面。
她没有理由拒绝。
一路上，楚牧彦都沉默无语，路灯透过车窗，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如落沉影，更添寂寥。
虽然结婚两年，楚牧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风、流，夜不归宿，风评很差，但因为有楚老爷子在，家大业大的楚家在w市的地位也算安稳。
而且大多数时候，楚老爷子的身体不好都是她和楚母在照料，楚牧彦偶有回家却总是会被楚老爷子骂出书房。
每当这个时候，对楚牧彦的怨念才会消减一点。
至少楚老爷子是站在她这边的。
对她来说，楚老爷子就像个真正的长辈一样，让她体会到了爷爷的照顾和温暖。
所以哪怕恨极了楚牧彦，也没办法迁怒于楚老爷子。
“老爷子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差”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以前老爷子身体虽然有些毛病，又因为常年风湿不得不坐轮椅。但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倒下了。
“因为离婚的事情。
”楚牧彦沉沉的一句话，让司瑾也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她执意要和楚牧彦离婚，楚母和楚老爷子肯定对她颇有微词，更何况之前因为察觉到异样还好言相劝了的。
想到楚老爷子的病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就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好沉默着。
一路寂静无声地行驶到了楚宅，司瑾下车前看着楚牧彦，难得地认真和他对话。
“我一点也没有后悔过和你离婚，但对于楚老爷子，我一定会尽到最后一份心意，但这些，都和你无关。”
轻轻两句话，就把他和老爷子区分开来了。
楚牧彦余光看着她下车的身影，慢慢地攥紧了手，抿紧了薄唇。
司瑾大步迈进楚宅，却没想到在楚宅意外的看到了她本以为不会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