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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孤月相识能几度(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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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如许站起身来,把瓷瓮抱起来,小心地放回到条案上。放好以后,还用袖子把瓮上一块落了灰的地方擦了擦。

    顾扶风见她这么精心呵护这个瓷瓮,便又出声询问。

    “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努努嘴,指指那个瓷瓮。

    卿如许没回头。

    “如水面容,温和端方。”

    顾扶风撇了撇嘴。

    卿如许整理完瓷瓮,便坐了回来,端起酒壶喝了一口,仰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顾扶风也拧开酒壶,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住了。

    “谁准你喝的给我拿来。”

    酒就被女人抢了去。顾扶风只好干坐着,陪她一起看月色。坐累了,便又躺了下来,枕着胳膊。

    门外正对着院中那株西府海棠,借着月色,能看到枝头的花开得灿烂。

    “这树是第二回开花了吧。”顾扶风道。

    “第三回了。中间还开过一回,你不在,就没看着。”

    “啊什么时候”

    “就去年六月,你去看你家叶姑娘,走了两个月才回来,刚好错过花期。”卿如许的声音淡淡的。

    “哦。”顾扶风答道。

    过了会儿,顾扶风又感慨,“没想到这树真能开花,都长这么大了。”

    “当然能开花了,不然我种它干嘛你当初要是不踢它一脚,它还能长得更大呢。”卿如许白了他一眼。

    “瞧你说的,我就轻轻地用我的脚碰了一下,没有踢它。”顾扶风陪着笑脸道,“再说了,这都四年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我警告你,它现在长大了,你可不准趁我不在偷偷欺负它,一朵花儿都不准摘,要是被我发现了,你知道我对付你的法子有多少。”卿如许言语威胁。

    顾扶风叹了口气。“知道了,我没事欺负它干嘛谁不知道你宝贝这树跟宝贝自己的孩子似的。你看它长这么大,把路都占了,我说什么了,还不是回回乖乖地绕着走。”

    “哼,知道就好。”

    顾扶风摇了摇头。

    四年前他们来到长安,买了这院子,卿如许就在这儿种了这棵树。那时还是株小树苗,可那树苗没养两天就蔫儿了,他就过去踢了两脚,看看它还活着没,结果就被卿如许撞见了,以为是他把树苗给整死的,狠狠地骂了一顿,四天没跟他说话。她就颦着个眉,成天盯着这树,给它浇水施肥,保护得跟亲生的孩子一样,谁也不能碰,谁也不能摸。

    后来这树突然又活了,卿如许高兴坏了,跟那树说了好半天话。说自己不愧读了这么多年医书,又跟长门医圣学了两年,不仅治人可医百病,救树也能妙手回春。

    当时顾扶风就在旁边斜靠着墙淡淡看着,心里想,你就扯吧你,那树根都断了,要不是我连夜把那死树苗挖了扔了,重新给你栽了株新的,它能一夜回春

    今日的月色淡阴阴的,显得天空愈加幽静,白霜般的余晖落在地上,似是有化不开的忧郁与哀愁。

    他突然想起来初见她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时的事儿”他突然噗嗤一笑。

    “那天我见着你,我都懵了。我当时在想,完了,我一个想活的人,该怎么去威胁一个想死的人”

    卿如许见他乐呵呵地,似沉浸在回忆中,也便勾唇笑了起来。

    七年前,她还不是卿如许,而是柳卿卿。

    她的养父柳叔和义兄柳戚被人陷害,无辜惨死。徒留下她一人在世间。

    天地悠悠,茕茕孑立。

    于是那天,她听着屋外更鼓响起,便从抽屉中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白绫,朝屋梁搭了上去。

    长长的白绫,垂在她的两侧,似漂泊无依的白鸟。

    她踩上矮凳,隔着跳动的烛火,看到窗户上的窗棂纸似乎破了一块,漏出屋外黑黢黢的院墙,和落了雪的红梅。

    风过,落红无数。

    那时她心灰意冷,心中恩爱情仇,皆已了空。红尘四合,烟云繁华,皆已斩断。

    穷途末路,一朝春尽,便要花落人亡。

    她绑了个结,把脖颈凑了上去,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脚跟,正欲踢倒足下的凳子时,门口一声巨响

    一个人突然撞开了她的屋门,跌落进来。

    那时他挣扎着起身,腰上的血渍深深浅浅,他唇色发白,面色青灰,已是失血过多,即将力竭。

    他靠着墙,怔怔地望着屋中的她。一时不能明白,这样的夜阑人静时,一个年华正茂的少女,缘何踩在一张凳子上,手中还举着一条白绫。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她筹谋的自缢被人无故打断。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毫无征兆撞进她屋子里的人,也便从此,浩浩荡荡地闯入了她的人生。

    她恼怒,当即跳下凳子,意欲赶他走。

    人还未近身,便听得院子的高墙外,官兵举着火把来寻人。那时他一时惊惶,一把把她拽过来按在墙上,捂住她的嘴。

    他在她耳边低声威胁:“你若喊人,我便杀了你。”

    夜凉如水,她在他身下似一株还未绽放便已枯萎的芍药,了无生气。她的眸光落到他脸上,眼如死水。

    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该死,她本就想求死,威胁她又有何用。

    那时屋外人头攒动,剧烈的捣门声轰然作响。

    他慌乱如麻,似离水之鱼,在案板上垂死挣扎。环顾房屋四周,似在思索绝境求生。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轻拍了两下。他回头,便见她望着自己,目光宁静柔和。

    她轻轻摇头,又扯扯他的衣袖。

    他便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那时少女站了起来,旁若无人地解衣宽带,脱去外衣和鞋履。把她带着松香气息的外衫盖在他头上。

    待她归来,屋外人潮已去。他如泅渡的水鸟,大口大口地喘息。

    那时白绫还挂在梁上,她的身影便在白绫之后影影绰绰。

    “你怎么还不走”

    “你到底为何求死”

    一个垂死挣扎的想活的人,和一个健全完整的求死的人。如斯讽刺。

    “我需要草药,剪刀,针线,蜡烛,还有这个,也给我用吧。”要读读 .1ddu.

    他一把扯下悬落的白绫,不顾她目光中的恼怒,便脱去衣服,为自己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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