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出监控。
只见会客室里的男人站起来，扶着跪在地上的林晓丽。
分明监控前的谁都没有眨眼，却像是在眨眼间，画面里两个人齐齐不见。
除了右上角的时间计数在一秒秒往前跳，视频看起来完全就是静止不动。
会客室门从外面被猛然推开，一脸惊慌的红脸陈主任赫然出现在画面当中。
惊乍而扭曲的表情，也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后而凝固在脸上。
再度回归jpg格式的监控中听不到中年女人嘶声力竭的惊呼。
于是灰暗的低分辨率画质配上默剧一样的夸张狰狞，这监控录像看起来着实有几分诡异恐怖的氛围。
司院长没有立刻表态，粗胖的指尖无规律地敲击桌面，发出毫无章法的“笃笃”响。
而陈主任低着头，并不敢抬眼看他。桌面被敲击的声音，此刻更是搅乱了她的呼吸，让跳个不停的心脏更加不堪一击。
等了仿佛有千年之久，司院长才抖着唇边痣上的黑毛，低声问：
“那个老外，是谁放进来的”
本就抖成筛子的陈主任被这轻飘飘一问压得腿软，一个踉跄，勉强站稳才回答：“是、是我。”
她当然也知道贸然放人进来不合规定。
但是最开始的那个卖家，也是直剌剌从大门拜访，之后几番接触后才把事情谈成
再加上，对面那可是位洋大人。
养育院虽然一直在做涉外收养的手续，但还没有真的接触过正儿八经的国外收养者。何况，一个老外，人生地不熟的，陈主任打定主意他不会在这地界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才敢放人进来的。
也存了私下谈成一单，好向司院长邀功的心思。
可谁曾想，这、这青天白日的，就能闹鬼不是
“院长，这，这来人能凭空消失，即便我不放他进来，该发生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啊。”
背锅是断不可能背锅的，如今陈主任想着如何把自己责任撇清，干脆又想把话题往因果报应上引。
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总会有报应。
这不，妖魔鬼怪、乌七八糟的东西找上了门。
魔王不知道，他的骚操作已经导致自己跟乌七八糟的东西划上了等号。
如果知道，想来会很暴躁。
毕竟尊贵如他，还拥有被小姑娘一眼认定为神明大人的绝世美貌谁特么瞎了眼，会将尊贵的魔王大人归纳为乌七八糟
这会儿，他正牵着那个身条瘦长的小姑娘走在回去方向的小路上。顺道享受身侧小人儿一直投注在自己脸上那仰慕和崇拜的目光。
林晓丽是真的以为神明现世了。
毕竟她年纪还小，生活环境也特殊，导致见识有限，见到这样高鼻深目、精致出众的长相自然觉得惊讶。
而且这人的发色与身边人都不一样，站在阳光底下尤为明显，居然会闪耀出巧克力色的光芒；他的眼珠子也好像玻璃弹珠一样，晶莹剔透；瞳色还是稀少的薄荷绿，又让她想起了刚洗过的水盈盈的青葡萄。
他很高大，却不会带来门房管事老师那样可怖的压迫感。
相反，林晓丽站在他身旁，哪怕现在走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沿途人群熙攘，向来容易不安的她也没有觉得恐慌。
很有安全感。
她甚至想要相信，小玉一定也是跟着这位神明一起离开养育院的吧
如果是这样，林晓丽没有太多抱怨。
也许，一切都不像她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只是有好心的神明带着大家离开，去更好的地方生活。
可是，小小的心里还有小小的奢望。
她跟神明并肩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神明大人，我还能再许一个愿望么”
阿尔芒德并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就在小姑娘说话的当儿，迎面走过来的女人，正是气势汹汹、看起来好像要揍人的马尾辫。
他脊背微不可查地僵了一僵，但依旧装出了气定神闲的架势。
马尾辫在魔王面前站定。
却跟之前唯他独尊的那个狗腿样儿完全不同，她只瞅了他一眼，转脸就朝着小姑娘一屁股蹲下，关切地仔细打量，然后温柔地询问：“小姑娘没事吧”
林晓丽有些紧张。
她攥着神明大人衣角的手捏得更紧了些，抬眼去看他的表情。
“神明大人”
魔王正有些气短。
这气短莫名，却真实存在。
他还寻思着自己为何忽然不快。
总之，魔王绝不会承认是因为马尾辫没有像之前那样围着自己团团转，更不会认同自己是在跟眼前堪称无辜又无知的小姑娘较劲、心头泛酸。
出于这种诡异的心思，他伸手将李斯彤与林晓丽隔开，生硬道：“我既然把她带了出来，你休想将她送回去。”
李斯彤当真发现了这货的反常。
放弃询问小姑娘，她站起来直起腰，仰头望着魔王戒备又不爽的臭脸：
“休想将她送回去就凭你现在带着她大摇大摆走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大数据监控发现，然后扭送进警局，以诱拐未成年人的名义遭到拘禁。而她”
她又垂眸看那缩在阿尔芒德身侧，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继续道：“就会被送回那个见鬼的养育院，遭受比之前还有严密的监管。”
“这一切，全败有勇无谋的魔王大人所赐。”重新看向魔王，她收音的刹那嘴角微弯，仿佛带了一丝嘲笑。
只不过那笑意转瞬消逝。
魔王确信，自己被马尾辫鄙视，但没留下证据。
他本来只是气短，现在却彻底变成了理亏。
虽然大数据是啥魔王并不明白，反正马尾辫说的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
于是再没有心思装逼，他瘪瘪嘴，压低了声音问她：“那，现在要怎么办”
李斯彤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问那个小姑娘：“你想回去吗”
“抛开现在你身边这个家伙的存在，也不要去想养育院里的大人们，我只问你。”
“你想回到那里么”
与平日里率直清脆的嗓音并不相同，此刻马尾辫的声线堪称柔软亲和，字句落入耳畔，就仿佛指尖滑过幽魂界最昂贵的夏格思绸料般触感顺滑，叫人心生好感。
句子虽然长了些，但她似乎是刻意地放缓了语速。
林晓丽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听明白了问题之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