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颇有些恐怖色彩的氛围中，只有石头怪一个人轻松地抖着腿，问出这么一句，丝毫不在意那缩着肩膀抖成了筛子的小玉。
小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说：“然后，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噩梦里，骷髅一样的老头越靠越近，最后嘴对嘴地贴了上来。
虽然说她对这样的遭遇先前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个人从自己嘴里挤了进来，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居然整个儿都钻到身体里的展开就不在心理准备可以hold住的范畴了。
强行被塞满口腔和食道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一切结束后小玉扒着被过度刺激的喉头原地干呕了很久很久。
恶心、眩晕，还有耳畔忽然开始的轰鸣，脑子里也变得混乱，仿佛有人在里面说话。
苍老嘶哑的声音不断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一开始是诱骗再后来是威胁，最后失去了耐心直接变成了恐吓。
所幸小玉虽然小，潜意识里却意识到对方像是试图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她隐隐觉得，如果自己轻易屈服，后果也许会很可怕。
所以咬死不放，始终没有答应过他。
一切如果就此结束，也算不得什么了得的噩梦。
小玉好容易才让脑中吵人的声音勉强停下，再也不敢轻易睁眼。两眼紧闭，咬着牙等着自己从梦境中醒来，等到的是病房门终于被推开。
纷乱的脚步走近，围在身畔，又七手八脚把她一番掰来掰去查探，最后还硬是摁着脑袋把她眼皮掀开。
只见一开始把小玉领出养育院的瘦男人跟骷髅老头一样的姿态怼在眼前，神情诡异地死死盯着自己，左右打量她回想刚才的遭遇，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眼角这才哗啦啦地流出泪来。
“这、这不可能”泪色朦胧中，瘦男人盯了自己好半天最后难以置信地退了一步，满脸错愕。
而他身后围了小玉一圈的那些家伙听了这话，瞬间“嗡”的一声交头接耳，个个脸上的表情都由一开始看戏的轻松变得难看无比。
“他们后来又讨论些什么我没有听清，只知道之后给了一杯水，喝下去之后没多久我就睡着了。接着就一直做梦，梦里我像是醒着的，几乎什么都记得，可是梦里的我又不像是我，所有的决定所有的行动都跟我想做的不一样。我像是和那些人很熟似的，几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也都很恭敬，而我用奇怪的语气跟他们说话，商量事情，还谈起了生意，甚至指着那个瘦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让他快点把问题解决掉。”
李斯彤、阿尔芒德还有夏迩三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说是“失败的容器”，这孩子的精神力未免也太过强悍了。那老东西的灵魂非但未能彻底取而代之，甚至在强行压制了本体意识后她还能保持着清醒，用第一视角全程见证了夺舍者的行动。
那即是说，小玉的身体被首富的灵魂寄居之后，他们所策划的一切都已经在她掌握之中
“那瘦男人准备怎么解决问题梦里的那些人是谁你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阿尔芒德问了一连串。
所幸小玉真不是一般的小孩。
她记得很清楚，叙事条理也很明晰。李斯彤他们一句接一句地问，她就顺着思路一条接一条地答。
如何解决“替换失败容器”的办法也好，首富与那些人交流的细节也罢，都被罗列出来。
李斯彤拿着手里的清单，忍不住咋舌又气愤：“啊我晕，这还搞什么啊怪不得咱们交上去的证据全都毁了呢，里头好几个显然是上层的大官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魔王倒是淡定又平常的姿态，“走到他们那个位置，自然不想轻易再走下来。生出了了贪欲和执念，想要长长久久地待在高处，之后走上什么样的道路都不奇怪。”
“哪怕违背了自己一开始的初衷”
李斯彤可记得彭大海、哈俊杰这两个家伙虽然嘴上说的懒了点，可其实都是死正直，为了任务而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加班是常事，也总是非常照顾那些在人间界生活困难的异世住民，根据大家的能力多给分配一些福利性任务。
她本来以为能够在这样的机构工作，如果是上层人物，应该更加洁身自好，严于律己。
“谁都会变的。尤其是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之下。”从来都是傻憨形象的阿尔芒德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才让人觉得有些恍然。
李斯彤当然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
毕竟，他可是真正身居高位、无可比拟的魔王大人。
“就是有了这些家伙的庇护，孩子失踪的事情才会一直被掩藏吧如果不是我们擅自接了私活，也许这件事永远不会被发现。”她捏着拳头，越想越气，气得咬牙切齿：“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监守自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小玉看着义愤填膺的她，觉得是她大惊小怪了，“按你说，福祉养育院不也本该是收养庇护孤儿的地方，可他们又做了什么每个人做的几乎每件事，都是为了利益。就好比方，那群人里那个看起来最和善的男人，帮助骷髅老头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老头子割一块地皮给他。”
“和善的男人帮助”李斯彤歪着脑袋，“帮助他的人不是那个叫程玄清的瘦子么”
“可瘦子是那个男人找来的啊不，应该说，瘦子好像是那个男人的手下。”
阿尔芒德眼珠子转了转，让李斯彤手机搜索了一张图片递到小玉面前：“你看看，这图里的家伙是不是就是和善的男人”
“对没错儿就是他”小玉点头如捣蒜，斩钉截铁道。
“靠怎么又是他”李斯彤一听，蹙着眉心嫌弃不已。
“为什么不是他”阿尔芒德却忍不住摇着头笑，“不是他才比较奇怪吧”
姜自昀，南方g城出身，与亡妻李晚星结合后才借着丈人家铺好的线踏足京城商界。满打满算花了20年时间，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在京城这种卧虎藏龙的地界他如果称老二，老大的头把交椅平时也没人敢坐。他不但房地产业混得风生水起，从金融投资到文艺娱乐，几乎没有他不染指一二的行当。妙就妙在，他不但每样都碰，偏都还样样都玩出了些名堂。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光有才华眼光，没有人脉关系，肯定不行。
南方g城自古笃信风水术法，他在s市捐建晚星图书馆的做法恰恰符合他的出身，而图书馆内那满满几架子帮别人存放的寄魂封坛就能看出来这位有多会做人。
把亡妻的灵魂禁锢在那里还不够，还帮别人寄存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按照小玉的描述，如果程玄清是他的人，那么极大概率整个玄清宗的幕后金主也是姜自昀无误了。
敢情，这货在做生意之外，根本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超自然力量界的皮条客啊。
帮各路想要延寿续命、稳固权利地位和财力的大佬得偿所愿，哪怕手段极度阴损也没在怕的反正他有个傻乎乎被封在图书馆大阵里的亡妻魂魄挡灾，根本不怕什么报应。
而在手握那些个大佬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前提下，达成目的后谁还不要忌惮姜自昀几分说得好听点是记得姜大佬出手指点的恩情，摊开来看其实也是知道他善于玩弄神鬼之道，害怕遭他算计。
因此，拥有这样硬核“人脉”的姜自昀怎么可能不混得顺风顺水。
李斯彤撇撇嘴，想起图书馆里轮椅上的女鬼就觉得气短，活着帮他争天下，死了也是那人常胜不败的挡箭牌和砝码。
“嘿我真是替她觉得不平衡”
“不平衡”不知前情的夏迩莫名其妙。
“对呀一个活了差不多一百岁的老头子都能想出法子帮他续命，自己夫人年纪轻轻死就死了然后把人灵魂监禁起来，庇护他家世代福荫你说李晚星知不知道姜自昀还会这一招儿她要是知道可以复活但是狗男人偏就不给她搞，还不气死啊”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夏迩一句话把气鼓鼓还要嘚吧嘚的李斯彤给堵住了。
“哼反正我已经快被气死了”她一脸义愤填膺，真情实感得好像这事儿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两个咋咋呼呼一通，阿尔芒德听着忽然灵光一闪，笑得眼睛都没了：
“是啊，我倒也想要看看呢，姜夫人如果知道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儿”
破阵后也还是甘愿留在那里的李晚星对那冷情的丈夫未必不是没有怨言。只不过对于短短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的她来说，命运已经走到了那个地步，人死不能复生，她又有执念未了，牵挂太多，留在那里倒也是一种念想。
可如果知道，命运其实不是没有回寰余地的呢
尤其是知道，那个男人分明一手掌握着改变命运的钥匙，却死活不愿意放过一心一意为了他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