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了河谷的族居里。</p>
林微昕和桑染他们是第一次来。</p>
因为听说之前白婵大动干戈地出了族就是为了这个小崽，大家都很好奇。于是争先恐后围着林微昕坐成一圈，盯着看。</p>
林微昕死死扒着桑染胸口，不肯下地，也不肯和众人打招呼。</p>
安打趣她说：“哎呀，怕难为情了。”</p>
林微昕阴沉地瞪了他一眼，转过来就把脸埋进桑染衣服里。桑染尴尬起来，感觉自己要为林微昕的不友好负责，解释道：“她这几天被吓到了，以前都不这样的，以前都很爱说话的。”</p>
林微昕脸继续埋在他衣服里，一只小手却举起来，摸索着够到了桑染的脸颊，用指甲狠狠掐住了。</p>
乌丸大吃一惊，赶忙来拉她的手。等她松开，桑染脸上已经留了一条月牙形的血印子。</p>
大家纷纷打圆场，小孩子嘛，就是这样的，人多她害怕。顺势就散了。回去以后都在说这小崽脾气坏，让自家小崽千万别和她玩。</p>
桑染倒没说什么，乌丸想想不行。就跟林微昕讲道理，让她和桑染道歉。</p>
林微昕奇怪地盯着乌丸，问道：“为什么要道歉？我是小孩，我打了他，他也不该和我计较。”</p>
乌丸被她这话噎住了。</p>
晚上去白婵那吃饭。</p>
白婵休息过后，脸色好一些了。她看见林微昕时，眼睛一亮，说着：“好漂亮的小姑娘啊，来，过来我抱抱。”</p>
林微昕对白婵倒有一种天生的亲近，自己跑过去乖乖坐在她膝头。白婵问什么，她就好好地回答，把白婵哄得眉开眼笑。连带苏木看她那眼神都透着慈爱。</p>
乌丸却在打量这一桌人。还和他上次走时那顿饭的人一样，多了桑染和林微昕。</p>
他特意看了杜若几次。自早上的谈话后，不知为何，他看到杜若时心中会有一种危险感，不由警惕起来。</p>
杜若却毫无知觉，和平常一样友善，和气，活络着全场的气氛。他并不与林微昕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她，眼睛里带着探究。</p>
柴珺和安也在不声不响观察着林微昕。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柴珺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除了别人说她是林微昕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显示是林微昕的。他有些伤感，便不再看她了。</p>
安却对林微昕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听到白婵说要摘一朵素馨给林微昕戴时，立刻提出由自己带着林微昕去园子里选。</p>
林微昕阴沉地看了安一眼，乖巧地跟白婵道了谢，就走过去，由着安牵着自己往园子里走。</p>
没过多久，就听见园子里传来林微昕嚎啕大哭的声音。</p>
乌丸坐不住了，立刻往园子里找了去。过一会儿，大家就看见乌丸铁青着脸，抱着林微昕回来了。安低着头跟着。</p>
杜若问道：“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哭起来了？”</p>
林微昕哭得伤心，睫毛上都是眼泪，抽抽噎噎说着：“安拿一个大蜘蛛吓唬我，他把蜘蛛放到我脸上。”</p>
桑染就皱着眉看了眼安。</p>
柴珺先说了句：“小安，你这么大人了，吓唬林微昕做什么？她这次受了惊吓，已经够可怜的了。”</p>
安倒是老老实实答了句：“知道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给她看看，谁知她会那么害怕。”</p>
桑染听到这话，心中一动，朝林微昕看过去，正好看见她一边断断续续抽泣，一边狡黠地瞥了安一眼。</p>
桑染先是抿嘴笑了一笑，又有些愣怔，笑容就淡了。</p>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林微昕就一直在那扮可怜，鼻子红通通，眼睛也红通通的，皱着眉头管乌丸要这个吃那个吃的。</p>
乌丸给她挟菜的工夫，还要抽空出来瞪安一眼。他本来就讨厌安，这下更是讨厌透了。</p>
安也不吱声，虚心接受了一桌大人的批评和建议，保证以后不会冒冒失失吓唬任何小孩子了。</p>
吃完饭，白婵喜欢林微昕，就留她一起住。</p>
桑染看看乌丸，乌丸看看桑染，不知怎么来推脱。</p>
还是林微昕高高兴兴说着太好了，明天早上她要早起看园子里的朝颜花开，起晚了可看不到。</p>
回去住的客房，乌丸找桑染一起去山上收月银霜，还带上了金贝，因为瑶光说自己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太久了，想到处看看。</p>
在山上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各自倒头大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太阳晒醒。</p>
一醒就听见瑶光骂他俩。“还不回去看林微昕？你们这样带什么孩子啊？还把我这个金贝这样明晃晃放在石头上，你是怕没人来偷吗？”</p>
乌丸回了句嘴：“这山顶怎么会有人一大早爬上啊？”</p>
瑶光立刻发脾气道：“一大早？你看看现在是一大早？等你下山正好吃晚饭了！”</p>
乌丸一醒过来，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就被一通骂，心下很不服气。于是想起件可埋怨的事情来，就和瑶光掰扯起来。</p>
“你当时教我那个把滇池蝾螈一族都拿去献祭的仪式。根本就是假的！我当时就觉得有点怪怪的，怎么你‘招魂’式场用的那些东西，直接就可以拿来这个仪式上用，那草根本就叫招魂草……”</p>
“而且，你还和桑染商量好了吧，让他用幻术做出血色的云层来。你为什么不让他做仪式我来施幻术啊，我幻术也很厉害啊。我们狸族变化术幻术都是有名的好吗！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只要假装一下就好，害我还以为是真的。一边施法，心里一边在做斗争，觉得自己失心疯了。”</p>
“那是正常的，因为白婵让桑染给你施了个媚术，让你气血翻涌，情绪失控。”瑶光及时补充了句。</p>
乌丸就翻脸了，咬着牙道：“我最讨厌别人给我施媚术。桑染你为什么听他们的乱来？”</p>
桑染还没说话，瑶光又补充道：“你别错怪桑染，他也不知道，他被白婵下了个离魂术。”</p>
这下连桑染也黑了脸。给人下离魂术可是大忌，放在哪个世界都够打个不死不休的了。</p>
瑶光淡然说道：“不然怎么办，指望你们俩个救啾啾出来吗？你们生性纯良，做事都讲究光明正大，讲道理都是一点不能输的。你们和那金角好说歹说了多少次？人家怎么做的？一直拖是不是。态度很好，客客气气，就是一直做不到。”</p>
“因为对付你们这种追求道德无暇的人，只要不撕破脸你们就会傻到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要做君子，就会将其他人首先以君子视之。傻不傻？”</p>
“要是你不发那场疯，那海松会站出来吗？如果桑染那时候没中离魂术，他会看着你拿他原来的族人献祭吗？现在啾啾早死了。”</p>
“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被族里带大的，也许你们在族中都是被如珍如宝地奉承大的。走出去根本就是一副吃亏的面孔。老婆都命悬一线了，还等着找到确凿证据再去和敌人理论呐。她摆明了是要杀你老婆，又不是要和你比赛谁占理多。你把这件事上的理占全了，啾啾也死了。你倒是最有理的苦主。有什么用啊。难不成得了这个头衔山神还能发个奖？”</p>
乌丸听了轻咳一声，道：“瑶光大人，受教了。只是那个，你得说说清楚，别老你你你的，你讲的有的事情是桑染做的，有的是我做的。但是你家啾啾是我老婆。”</p>
瑶光听着他那句“你家啾啾”，心里熨帖，想想这孩子起码不傻，还算有点优点。</p>
这时，桑染忽然问道：“瑶光大人，那今天林微昕的各种做法都是你教她的吗？不和族人打招呼，不满意就乱掐人，陷害自己不喜欢的人？”</p>
瑶光一听，沉吟片刻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她做的是‘不和陌生人说话’，‘勇敢对别人说不’，‘当觉得可能被欺负时，想办法改变状况，先下手为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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