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单，曾言言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仔细地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并没有搞错自己做业务的收入是4000多，而管理津贴第一次超过了业务佣金，税后竟然有近5000块钱。这大概就是“躺着赚钱”的感觉吧。曾言言对于这个收入，有些汗颜，也觉得欣喜。郑骆杰真的是她好运才招来的一个属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可以独立去谈客户了，而且他够拼，愿意去挑战。他甚至比那个时候的王斐还要满不在乎，被拒绝之后，会认真思考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下一次努力改进。曾言言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热爱做销售，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体会到的。令她心中始终有一点无法面对的，可能是她渐渐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郑骆杰的了，偶尔和他一起去见客户，曾言言甚至感到，自己的表现远没有郑骆杰大方自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讲，自己就扮演一个文静的深思的主管而已。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她说不上来，觉得有必要去和陆慷砺聊聊。“言言来啦，正好，有事和你说你先说，找我有事”陆慷砺的办公室，终于从那间空间局促的小屋，搬到了稍显宽敞的地方。离苗奇峰的总监办公室不远，苗奇峰调侃他道，搬家相当于踩点，为他以后晋升成总监打下基础。房间的门，隔音自然也比之前那间的玻璃门好得多。曾言言把门轻轻关上，斟酌了半分钟，还是没有开口。她在想，到底怎么去描述这件事呢，并没有太严重，就是自己暂时没有想通罢了。陆慷砺知道，现在的曾言言比刚来到团队的时候坚强很多了。王斐早已去了新加坡发展，他现在又忙，所以原本被照顾着的小丫头，已然初初有职场女性的淡定从容，轻易不会来找自己“谈心”。可正因为如此，今天有些欲言又止的曾言言，看来是遇到了些想不明白的事。“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决什么问题，还是只是吐吐槽”陆慷砺从柜子里拿了两包饮料，一边冲泡开来，一边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有个客户给我寄来了他们公司新上市的奶茶，特别香。”曾言言抱着杯子，轻轻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还挺好喝的，有点烫。老大你先说找我什么事吧，我其实没什么大事，我再想想。”陆慷砺点头：“这样，你的小组人也不少了，郑骆杰自己招了个新人，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升初级经理，你也就顺势再升一级。三五个人都窝在那个角落里实在不方便，你要开小组培训会，坐都坐不开。正好吕静雅下周一就不来了，回头你们都搬到那一片，你自己占一个工位，另外两张桌子你来安排一下。”啊就这么又要升职啦曾言言尴尬地笑了下。她想和陆慷砺讲的，不就是这种德不配位的忐忑吗。见她的表情不太对，陆慷砺知道这丫头真的是有心事了，否则怎么会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关切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家里的还是同事那里”“老大，上个月郑骆杰和于雯娅的业绩都特别好，光是管理津贴，我第一次拿了超过5000块。”曾言言也不想兜圈子了，这尴尬的感觉，还是说出来会舒服些。“这是好事啊，你带他们带得很好。”陆慷砺把话说得很中肯，他相信曾言言特别要和他谈这件事，一定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并没有一味地鼓励。“问题就在于我觉得不是我做得好，是他们，尤其是郑骆杰自己又努力又有能力，而且他其实比我强。因为这样，我就能被动获得这么高的收入，有点惶恐。”曾言言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果然，真非常曾言言。陆慷砺心中突然有种柔软的感觉。自己招进来的孩子们，自然也有令他头疼的，可是最喜欢的几个，毕竟都是优秀的孩子。有人恨不得招一堆能出业务的轻轻松松拿管理津贴，眼前这个女孩却因为这件事而心怀不安。可能最简单的安慰无法解决曾言言的问题，相信她自己也挣扎了很久。陆慷砺稍稍斟酌了一下，突然问了曾言言一句：“你知道为什么要设置管理津贴这个收入吗”“因为主管教会下属怎么卖保险，也算是为公司的保费做了贡献，所以要奖励主管。”这个收入的逻辑曾言言非常明白，所以她更加觉得自己暂时配不上拿这么高的津贴，更会担心这样对郑骆杰不公平。“所以你也会认同，只有属员持续地做出保费，为公司做出贡献，主管的价值才能得到体现，这个管理津贴就是奖励他们这份工作的”曾言言重重地点点头：“对啊，主管就是一直要教他们怎么把保单卖出去。”“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教你新的东西了。”陆慷砺渐渐露出笑容。“老大我不是”他摆摆手，打断曾言言的解释：“可是你依然在出业务，甚至你的属员也出了不错的成绩，整个团队，我都有不同比例的管理津贴。我很享受这一切，因为我知道，也为此高兴你们是觉得在我的团队里工作还算开心，所以一直在努力。对吧”曾言言认真地在听陆慷砺这一段有点绕的话，心里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在开解自己。“小杰这么优秀，如果他不服气你，早就可以走，或者来向我讨个机会。不过我觉得似乎他还是很相信你和尊重你啊。”“那可能因为一开始面试，还有刚来的三个月，他觉得我人还不错吧。”陆慷砺摇摇头，这丫头还真的有点固执不转弯：“所以他对你的认可，就是他继续成为你属员的原因对吧而他还是你的下属，就是你光明正大拿那份管理津贴的理由。一个好的主管，是有自己人格魅力的。你自己也说，在我们团队，一切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你不想去看外面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好像是那么回事。曾言言稍稍有点觉得，心头闷闷的迷雾里，仿佛透出一道光。“好了，你坐在我这里一下午，也未必真能想通。回去慢慢想吧。这两天你可以陆续搬家了，吕静雅她的柜子已经清空。”陆慷砺对曾言言挥挥手。好吧，想不通的事，可以放一放再想。曾言言深吸一口气，拿了块抹布去洗手池搓干净，把自己将要搬过去的、吕静雅那张已经很久没有人坐的桌子擦了擦。回头，就给郑骆杰用吧。收拾到推柜的抽屉时，竟发觉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清干净。她心想，看起来挺精致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办公桌居然这么凌乱。她把那一堆资料、用了一半的护手霜、各种笔都搬出来摊在桌上，想整理一下，属于吕静雅私人的物品，回头问问她还要不要，其他东西都可以扔掉了。然后，其中一叠看着眼熟的资料引起了曾言言的注意。这不是客户打热线过来咨询保险，然后客服那里登记了资料，分配给各个团队的客户名单吗她也拿过不少，算起来，差不多二三十份吧。可这里，至少有一百多个客户突然想起之前他们猜测过赵家轶偷偷藏起了不少客户，原来原来当年吕静雅在早会上分享的，那些个听起来像是传奇故事一般的，把看似很难搞定的客户保单签下来的故事，背后可能有这样的秘密。原来我并不是个业务能力特别差的主管，至少自己那些保单，都是真实地靠努力“啃”下来的。突然间，曾言言的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