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休假的机会，林逸决定还是要找个地方去旅行。无奈工作时间太短，他所有的年假才5天，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思前想后，飞了一趟云南，在丽江和大理盘桓了几天。可能是以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欧美国家走得多了，反而发觉其实中国的许多旅游胜地，从没打卡过。老爸老妈趁他不在的时候，早就不知蜜月多少回了，算是跑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其中有几个地方，是反反复复念叨过，值得一去再去的，其中就有云南。这种适合慢游的地方，林逸向来是不做太多攻略的，把酒店和机票定好之后，什么时候睡醒，去什么地方走走转转，吃什么，买什么，都随性得很。可是架不住老妈要求给我带点鲜花饼回来。还要指定某条街的某家店。作为昂贵的人肉快递，林逸不得不特别腾出些时间按图索骥，然后拎着盒子先回到客栈丢进行李箱，想象着母上大人开心地叫他“乖囡”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寒噤，却又无奈自己如此听话。林逸比自己预期的，要买了更多的东西。他对着一盒鲜花饼和几样不在预算中的小玩意，回忆着到底是怎样才晕头转向地花钱买的。老街上的姐姐阿姨们口才太好了，实在是招架不住。或许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开口问那盒鲜花饼，才能阻止这场意料之外的“悲剧”。林逸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把当日的开销记下来。这是他在大学期间养成的习惯，当时又要读书又要打工，他想要清楚地区分，自己的收入和支出分别是多少，也是心中有数父母究竟在支持他学业时花了多少钱。倒不是真的要和他们把账算明白，林逸不过是感觉应该心中有个意识，才不会理所当然觉得用他们的钱是天经地义。也亏了这个记账的习惯，他才知道，工作一年能存下5万或者10万，到底要多努力，才能够做到。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出去那一趟，今天的开销就少了200多块。而如果自己没有去问鲜花饼，可能旁边那家卖纪念品的小店的店主就不会抓着自己拼命介绍这个小摆设，也就少了50块钱的收入。这些概率事件的偶然性和必然性，让他相当着迷。躺在软软的吊床上，林逸边剥着烤好的橘子，边放空思绪。咦，自己其实是相当抗拒销售的，可是刚才，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地就落入了被人销售的套路之中去，照说不是应该有基本的敏感度吗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为自己这个发现觉得有趣不已。好像自己所谓讨厌销售，是感觉公司的业务人员太直接地把自己想都没有想过要买的东西就推到客户面前，那个样子急功近利，惹人厌烦。看一个人做的事情不顺眼，渐渐地就变成了看他相关的表现都不舒服，也就不管他销售的东西到底需不需要了。而刚才自己被销售了，是觉得在那个场合下，店主反正逮着谁都是这么说，只不过自己恰好路过，反而没有特别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他能接受店主的“销售”，是因为店主不是把别人不想要的东西推给对方一定要他买，而是在持续不断地重复自己的工作而已。然后，自己恰巧撞了上去，而且愿意买。这就比较值得好好想一下了。他们开产品开发的会议，每次和销售争得不可开交，到底是因为真的就那么无法统一意见，还是说彼此都已经抗拒对方准备放到台面上来的东西呢突然间，他想起最近庄健强一直在读的一本书，是关于如何做好销售的。当时他还问庄健强，这是为了知己知彼吗，对方笑笑说，是为了学习销售。当时他不太明白一个精算为什么要学销售，他又不太可能转行，此时却仿佛有点明白了。庄健强要学的，不是以后可能要去销售什么产品，而是希望了解谈判时候怎么去说服对方，也就是让别人认可自己的观点。因为销售在做的，就是让客户觉得他说应该买某个产品是对的。而所有的人，都会不断地经历要说服别人的过程，这几乎也就是在不断地在做销售呵。如果这么一想，似乎还真的该和以销售作为职业的人多聊聊，他们那里一定有很多挺有意思的故事吧，比如遇到自己这么难搞的客户该怎么办，或者什么时候就用几句话拿下一个大客户之类的。林逸曾经也翻过庄健强的那本书，里头有很多案例，但是都点到为止，也不知道是作者不愿意讲透，还是其实作者自己也很久没亲自做销售，许多细节记不清。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客栈其实是给住客准备了特色的米线和小菜的，不过林逸决定再出去转一转，他想看看各个商家都是怎么兜售自家的东西，然后找一个做销售让他最感觉舒服的餐馆，好好填饱肚子。当开始把整件事当作实验，林逸就觉得，好像销售的行为，真的不至于那么令人反感，很多时候，人们说差不多的话，他会因为对方的打扮、语气还有肢体语言，非常主观地就在几秒钟里判断要不要听他们继续讲。比如一条街上隔开不到三百米的距离，都是卖斑鱼火锅的店家，都说自家的斑鱼片新鲜又划算，第一家的大姐笑着喊他“这位客人，饿了吧，坐下来歇歇，吃个火锅放松一下，营养又美味”，而第二家的大哥直接塞了一张菜单给他，宣传“88块钱一套单人餐，绝对吃饱吃爽”。在林逸自己看来，第一家招揽客户的方式，没那么重的死命推销的痕迹，反倒让人在掏钱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被强迫了。他是折返回去第一家吃了斑鱼火锅的。记忆中，第二家的88块有12碟斑鱼片、1碟花生、1碟海带丝、1碟鱼皮；第一家是98的套餐，也是12碟斑鱼片、1碟花生、1碟泡菜、1罐饮料。说也说不上到底谁家划算一些，可终于做成生意的，是第一家。吃饱喝足，慢慢走回客栈的路上，看到一家酒吧，似乎颇为热闹，林逸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又进去点了半打啤酒，安静地听了一会演唱。今天，他是彻彻底底被销售了不少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