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励勤的律师事务所在大宁的一个园区里，虽然不算是在闹市，但是整个园区的景致非常不错，还有很大一个停车库，每每客户来拜访，都还非常满意。缪强的司机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奔驰gle350缓缓穿过一条周边种着茂密的郁金香的宽敞直道，按照门口保安的指引，在前面左拐之后，看到了7号楼的招牌，然后便往停车库的指示牌开去。这种园区里，每栋楼都并不高，励精律师事务所在这栋9层楼的第5层，位置倒也不错。缪强让司机自己在附近找个地方喝杯茶，抽根烟，说自己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他。独自一人从b2的电梯来到5楼，看着励精律师事务所的招牌，缪强迟疑了几秒钟，还是走向了前台。和自己公司美貌得有如明星的前台年轻女生不同，律师事务所的前台，虽然也算漂亮，眼神里似乎透着一种精明审视来访者的意味。缪强突然有些不太自在。“您好，请问您是来找邱律师还是汤律师”邱精忠是事务所的另一名合伙人，股份占比和汤励勤比起来，还多了那么一些。“我和汤励勤律师约过了，下午三点。刚才给他打电话他并没有接。”缪强淡淡地说着。干练的美女笑着安抚：“您稍坐一下，汤律师正好有客人在，不过他向来很准时的。现在还有不到10分钟，给您先煮一杯咖啡好吗”休息室的沙发并不是真皮的，家具肯定也不是名师设计，不过美女煮的咖啡的确很香，喝不出是什么豆子，怕是他们事务所独家拼配出来的。缪强喝了两口之后突然想起，律师每天不都是靠咖啡续命的嘛，在这方面，他们肯定是专家。半分钟磨豆子，一分半手冲，缪强再用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趁热喝完一杯咖啡。此时，美女来敲休息室的门：“您好，缪总。汤律师的时间ok了，请跟我来。”缪强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奥米茄手表，正好是三点整。汤励勤看到缪强准时出现在事务所，其实并不觉得高兴。缪强是个极度自负的人，而且非常精明，如果不是为了确保离婚时自己名下藏匿足够多的资产，不必分给妻子，他是绝对不会找一个律师来处理许多问题的。事实上，甚至到这一刻，汤励勤都不知道缪强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他。两人是纯粹的业务往来关系，案子结束之后钱货两清，倒也不必多寒暄。汤励勤淡淡一笑，请缪强坐下。“缪总特地拨冗前来，是弄清楚一些事情了”缪强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没有直接回答汤励勤的问题，却反问道：“我有没有可能要求去查看代持人的私人账户往来”“基本没有可能。”对着这么一个委托人，汤励勤也不愿意用太多术语跟他解释，在什么样的极端情况下，或许可以这么申请，但是整个流程极其复杂。说实在的，就缪强眼前的这个状况，有没有可能，他都不会建议缪强和代持人撕破脸。他接的毕竟不是一个代持资金所有权的官司。人来了，还这么不爽快，汤励勤早已在心里摇了十几下的头，叹了不知多少的气。但是他至少得弄清楚自己的一些猜测：“缪总，那家公司的财务，是你信得过的人，对吧”“对，绝对可靠。”缪强说完这句话，隐约觉得氛围有些尴尬。都是人精，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瞒了汤励勤这么多事，不过在这一刻也意识到，有些底不透给他的话，接下来可能自己的案子，就会变得愈加棘手，于是补充道，“其实张光洁也是我很信任的人。我没想到啊。”严格意义上说起来，张光洁还算是缪强一个远房的表亲，只不过兜兜转转太多道了，缪强根本也没觉得他们是亲戚。一起做生意其实是在差不多六七年前，缪强手里的产业，和张光洁一家小小的个人独资公司，有着业务上的往来。大概也就是一些关联交易，或者有时干脆就是开个票走个账而已。通常来说，两个人一起干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交情和信任感就会急剧上升。的确他们的配合一直非常默契，这几年里也不都是风平浪静的，但是两人都本着保住对方就是保住自己的宗旨，有时补点税，有时打点个人情，倒也做到了现在这样的规模。所以让张光洁代持资产，慢慢从家里偷走几百万，在缪强看来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想到，这些钱，居然被觊觎了。事情麻烦在，想要把这笔钱追回来，又不能大张旗鼓，不然家里的那个知道自己在筹谋什么，别说离婚的时候能藏起来多少钱，搞不好离不离得成，都是个问题。缪强这才心急如焚。现在唯一的底气，就是张光洁不可能知道自己居然在这么巧合的一个机缘下，发现了他在暗地偷公司的钱。汤励勤不动声色地听完了这个故事，点点头。他心里其实藏着一个词，显得颇为恶毒，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自己喊停了。你可是委托人的律师，他是客户，别太带有私人情绪。那个词是自作孽，不可活。看缪强故事讲得有些累了，汤励勤让助理再端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果汁进来。缪强润了润喉咙，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缪强脸色一变，想要出去接这个电话，对上汤励勤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眼神，却终于没有站起来，做了个示意就轻轻接通了：“我和客户在事情。”对方可能在问和时间相关的事情，缪强又看了一眼手表，三点二十五，他想了想，说：“那你就先去做个美容，正好五点半的时候让司机去接你。我就在餐厅等着。怎么会忘记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知道，缪强这通电话，究竟是和他目前法律意义上的太太打的，还是他情感意义上的女朋友。旁观着这一切，汤励勤突然觉得缪强有些可怜。他把自己弄得如此疲惫，算计自己身边的人，当然也在被身边的人算计。看起来，他的风光并没有让他的生活变得更自由和轻松。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这通电话的时间，我会把律师费扣除的。现在听起来，情况有些复杂，我建议你重新梳理一下自己想要处理的资产，暂时先不要去管那家公司。毕竟”汤励勤要好好斟酌一下自己的表达，他总不能赤裸裸地说缪强要在离婚之前把钱偷得被人抓不住太多把柄吧，“你希望共同财产的金额不要再继续快速增长，甚至不介意缩水。有些项目，是有时间上的要求的。”缪强点点头。今天把能向汤励勤摊牌的资产，已经兜底都告诉他了。汤励勤也非常实在地提醒缪强，想要隐匿半数以上，绝对不可能，只不过在有一些资产的性质上可以稍稍发生一点变化，使得他能尽可能少地分割出去。汤励勤给的方案，最坏的打算也能藏起一千万左右的钱，相当于可以少给出去五百万，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少给出去近两千万。所以虽然他对缪强的态度客气有冷淡，缪强丝毫没有在意，离开的时候，由衷地感谢了他：“汤律师，我们下次再见。”这个再见真是非常不值得期待。汤励勤接下来没有访客的安排，有些反正也一时半会做不完的工作，今天他特别懒得做，破天荒地在五点不到的时候，就开车回家了。杨筱歆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你没说今天要回来吃饭，没给你做。我是打算一会去健身的。”“老婆，我们去宝来纳吧，今天想喝点酒。”“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能做些什么让你心里舒服一点”“只是发觉自己的客户，越来越像个贱人。你啊，一会好好陪酒，就可以了。”汤励勤故作猥琐地在杨筱歆脸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