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方老先生也没有那么老。按照保险年龄来算，不过68岁。所以这么称呼他，大约就是因为德高而望重，不加个“老”字，有些撑不起这个身份。现在曾言言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拿五星级酒店打比方，方老先生居然乐颠颠的他家的公司，就是给五星级酒店提供餐具和客房杯具的。通过来来往往客人使用的杯具餐具悲剧惨剧，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喜剧，老先生这么自嘲道。照说这个业务和文化艺术没什么关系，但有的人就是有那个本事，把兴趣爱好做成发家致富的手段。方老先生喜欢瓷器，一开始是玩儿点古董，后来发现这些美轮美奂的图案和莹白剔透的玩意，还可以做成各种小物件，他本门生意的碗盆这些不说，灯罩、笔筒、屏风都可以用上这些美得如此脆弱的小东西，渐渐地从俗套上了档次。于是，钱也挣到了，头衔也赚到了。方老先生开玩笑说，他要是上头有个哥哥姓孔，这可就是个地道的沽名钓誉实则臭奸商的家族了，孔方兄是也。当初曾言言的讲座里，很打动他的一点就是养老的第三个阶段文化养老。在曾言言的理解里，养老生活品质的初级阶段是健康养老，通俗来说就是科学合理的养生。到了第二阶段，只关注身体健康就不够了，还要内心充实喜悦，她发明了词叫心境养老，类似于拥有恬淡丰盈的心境，接纳自己老去，但也拥有自由。而文化养老，还有些源远流长，要把它传承下去的意思。这三层养老境界，可以说是稍有些身价的老年朋友都觉得贴切和新鲜的，而且又无比适合来讲保险产品，所以这个概念一出，大家都纷纷叫好，曾言言也就一直用来作为客户沙龙的主题。其实这次给方老先生的商会讲，应该是更轻松的，完全不带着销售的意图，就是和大家聊养老生活，而已。但曾言言整整准备了一个礼拜，甚至临到活动之前，还有些紧张。因为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是收了大价钱的方老先生尊重她的专业和私人时间，原本是让曾言言自己开价，因为这市场上每小时培训咨询费用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可是曾言言怎么好开口说实话，她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个讲课水平，应该收什么价钱。于是人家老先生不知去哪里打听来的市场平均水平，给她封了个2000大洋的红包。曾言言当然是事后回去数的，放着人家的面点现钞，现在连银行柜员都不做这个活儿了，全交给点钞机，她才不那么丢人。这一数，让曾言言半晌没缓过神来。一小时多一些的时间就是2000，哪怕算上路上来回的时间，人家用2000块买她半天，那么一天的价值就是4000块。这么算起来，是个月薪10万的牛人哪自己值不值10万块一个月，曾言言是不敢说的，可是那一个多小时的讲座，她觉得还算对得起那一个颇有厚度的信封。这也是第一次不是因为自己工作中的身份，来讲一堂课。没有zr培训经理的身份加持，没有银行理财经理对她身份的包装，十分钟以后，她的课讲得好不好，全看真本事。曾言言是有些担心万一讲得砸了，给方老先生丢人，那就尴尬得没脸见人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再去银行做培训。幸好，虽说一开始商会那些最年轻也有五十岁朝上的前辈们看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颇有些不太相信，觉得她有点镇不住，不过给方老先生面子听着。也亏得这些做文化的人，涵养都好，即便不是特别感兴趣，也认真地听着。可是曾言言有经验，她自然能分得清勉强投入和真实融入的差别。当她把“养老三境界”提出来的时候，只见不少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大凡做培训的，到一定年限就有点“人来疯”的味道，下面的学员约投入，讲师的发挥就越好。所以一整堂讲座下来，曾言言渐入佳境，最后甚至让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了。商会里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曾言言是保险公司的培训师，还以为她是个年轻的养老产业研究专家，会后纷纷问她要联系方式，所幸被方老先生都拦了下来。“我们小曾老师忙着呢，没空和你们陪你们聊养老投资啊”讲座结束以后，方老先生留曾言言吃晚餐，作为答谢，她没能推脱掉。一起参加这个小型宴请的，一共有5个人。方老先生是做东的，他的儿子方文新和女儿方文熙也在，商会的秘书彭佳以及区里一个负责养老福利方面工作的什么主任，姓吴，加上曾言言，就近来到一家非常雅致的餐馆。餐桌上，方老先生竟然让曾言言坐在他的旁边，一下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论年纪，这张桌子上她最小；论资历，这张桌子上她最浅；论身份，这张桌子上大概每个人的名头叫出来都比她响。可偏偏她在尊位。所以当方老先生建议“我们都来敬小曾老师一杯”的时候，曾言言才发现原来应酬是这么伤神费心的。菜色真的非常精致和美味，可曾言言有种完全没有吃饱的感觉。几乎每动一筷子她就要听桌上的各位有身份的人们说话。也是此时，她大概知道，方家也是超级有钱的那种。当然比不上戴国荣家的级别，可是方老先生的身家，总是过亿的。方文新没有兴趣跟着父亲做生意，反而喜欢做金融，目前是一家投行的高管。方文熙自己有一家做手工旗袍和丝绸缎面高跟鞋的工作室，规模虽然不大，可是许多知名主持人、明星都是她的贵宾客人。相比之下，曾言言介绍起自己，就显得挺苍白了。“其实我不是专业研究养老产业的，我在一家保险公司的银行保险部门做培训。而高端客户养老规划，是我们公司目前非常重要的战略，所以我也在研究。”“曾小姐所服务的保险公司，是zr吗”方文新和她算是半个同行，便问道。眼见自己的公司做高端养老产业，居然被其他行业的人所知晓，曾言言莫名有种自豪感，笑得非常灿烂，转向方文新颔首道：“方先生居然还了解我们公司的产业方向，真的非常难得，我作为公司的员工，感到十分荣幸。”看起来，方老先生买了一份近百万的保单，这件事还没有让孩子们知道。也难怪如此，有钱人家里的事情，通常考量的角度都颇为复杂，可不是她能够想得透的。见曾言言和方文新聊起了工作，方老先生高兴得皱纹都似乎要跳起舞来。曾言言当然发现了他好像心情非常好，但在那个场合里，以为这是因为接下来或许他们会有合作或者至少交流信息的机会，而且彼此加了微信之后，也免去了互相发名片这么生硬的社交方式。她哪里会晓得，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方老先生心中极为理想的儿媳妇人选了。方鸿儒看上曾言言，的确是从她那次堪称完美的反应以后。这个女孩不是那种极致漂亮的，但是大气耐看，而且聪明自信。本身不是做业务的，却也不介意为了达成目标而亲自来销售自家的产品。如果她和方文新能有缘分，家里多了这么个优秀的媳妇，公司里的事情交出去一部分，他也放心。当天晚餐过后，方老先生神秘兮兮地问方文新：“要不要有空约她喝咖啡”后者点着头：“我这个周末就打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