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光听声音就辩出，声音尖锐的是顾府二房庶女顾芊巧，排行第三。
以前她在西苑时，她没少跟顾芊琳一起来刁难自己。
顾芊巧言语向来刻薄，而且，仗着二伯的疼爱，在二房欺凌弟妹，又爱攀权附势，跟在顾芊琳身后，为虎作猖。
虽然矛盾都是女儿家的小事，那时她实在气不过，还和她打了一架，最后被祖母惩罚，两个人跪了三个时辰，直到五哥从国子监下堂回来，这才免了继续受罪。
后来她答应了五哥不再打架，其实后来她还后悔了一阵，论打架，她从来没输过。
而且，那顾芊巧长的就是一张欠揍的脸，顾珩每次就有一股冲动，打歪她的鼻子。
“我们七小姐......她只是受伤......不是哑巴。”香草声音有点结巴，显然底气没有玉贞足。
“喂，你这个打杂的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么真是好笑，一个堂堂顾府小姐，居然用下等仆婢。”
这个声音顾珩听不出来，应该是丫鬟的声音，口气与顾芊巧一模一样。
顾珩飞快的步伐至外寝时，有娇娇柔柔声音，“四姐姐，我看七妹妹是自卑不好意思见我们，不如我们走吧，免得这些下人为难。”
是顾芊萝，也是二房的女儿，顾家五小姐，她个子娇小，声音也娇柔，是二伯最疼爱的女儿，在二房，她一个庶女吃用比嫡女顾芊芝还好，她跟顾芊巧一母同胞，两人常联手排挤顾芊芝。
“七妹不想见你们，就是自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令琅琅自卑”顾珩脚跨了进去，意外的，看到顾芊芝也站在一旁。
顾家的几个小姐没想到顾珩会在这个时辰回来，外寝瞬间鸦雀无声。
今天明明不是休沐日子，顾珩怎么突然回来。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这个问号。
几个人都有些慌乱，忙上前见礼，互相推搡中，顾芊琳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五哥，我们，我们是来探望七妹的。”
“你们要是真心探望，七妹不想见人，就当安静离开，在这里大吵大闹，满嘴尖酸刻薄，这是顾家小姐该有的家教”顾珩疾言厉色，直接顾芊巧，“还有你，口口声声哑巴，这是该从闺阁女子口里出来的话别说是骂自家妹妹，就是骂外人，也是该受家法。”
顾芊巧吓得脸色发白，双手不停抖着，眼中蓄泪，“五哥，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告诉父亲。”
顾珩眼里夹杂着怒气，视线从每一人脸上竣巡，“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四人异口同声。
对顾珩，没人敢反驳，一个个低着头，咬着唇瓣，乖乖听着训。
“都回去，各个抄二十遍的女则，回头交给玉茗。”
“是”又是异口同声。
顾珩又看向她们带来的婢女，冷冷道，“香草，你去外院找胡管事，就说我做主，把这些丫鬟全卖了，还有，让胡总管把你的月例调到一等，以后就跟着玉贞在七小姐身边服侍。”
香草惊喜交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马上跪下嗑首。
另外几个来闹事的丫鬟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下来，有些是哀求自家小姐，有些是求顾珩，一时间，整个外寝都是啼哭之声，但顾芊琳等人这时候哪敢多说一句，能保全自己就算不错了。
当顾珩冷着脸令她们退下时，所有人争相离开，不料
“六妹妹留下”
顾芊芝听了，手脚冰冷地站住脚，慢慢地踱着步伐，靠到墙角边去，怯怯道：“五哥，我错了。”
顾珩看着眼前穿着前年旧衣裙的妹妹，胸前的流苏都洗挑丝了，声音带着叹息：“你错在哪”
芊巧、芊琳、芊萝、芊芝、包括芊琅自己，都是十四岁，原本是该玩得最好的年纪，可是在顾家，因为大人的原因，让原本是骨肉亲情的姐妹跟仇人一样。
顾芊芝绞着手中的帕子，声音越发细碎：“我不该......不该跟她们来找茬，其实......”
“其实你是一点也不想来，但你又担心以后被几个姐姐孤立，而且，你最怕得罪芊萝，所以，权衡再三就来了，你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什么也不做，就不算对不起小七，是不是”
顾芊芝猛地抬头瞟了顾珩一眼，泪盈于睫，轻轻点了点头。
顾珩注视了她片时，看到茶几上有一壶清水和一壶茶，吩咐，“过来，倒杯水给我。”
顾芊芝见他语气稍缓，微微松了口气，走到茶案边，倒了杯水，但顾珩并没有接过，反而再吩咐，“再倒杯茶。”
顾芊芝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倒了杯茶放在顾珩面前。
顾珩先拿了水杯，轻轻往地上倒，而后问，“这倒出来的是什么”
“是水”
顾珩又拿了茶，倒出，“这呢”
“是茶”
莫说顾芊芝不解，就是一旁的玉贞也是一头雾水，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五公子还要考
“这倒出来的水，好象一个人心里如果装的是清水，那倒出来的，自然也是清水，如果一个人心里装的是恶念，行出来的也是恶，你明白么”
顾芊芝蓦然抬首，颤着唇瓣，“我......明白了。”
“如果你不希望从你里面出来的都妒忌、争竞、冷漠、仇恨......甚至凶杀，那你一开始，就得往你的杯子里装清水。如果你里面已经装了茶，那你就在里面添加清水，久而久之，水的份量越多，你这杯水就越清澈，明白”
顾芊芝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你是二伯的嫡女，虽然你在二房身处艰难，但这不是你自怨自怜、自甘堕落的理由，你将来大部份的人生是在夫家渡过，你带给那家是一杯茶还是一杯水，这得看你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芊芝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懦弱，却又不甘心的怨妇，每天都是咒诅这个，恨那个，却从不反省自己，她......永不要成为这样的妇人
顾芊芝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朝着顾珩委委福身，哽咽道：“五哥，今日受教了，妹妹以后会好好自省，做好自已。”
“回去吧”顾珩摸了摸额头，一口饮下混和的茶水，她其实是满心疲备，可没想到，自己不在时，五哥的境遇会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