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望着那蓝天白云上高挂的日头，阳光虽好，温暖擦身，但冬日里的暖气终是短暂了些，让人还未感受到热切时，它已近黄昏。
她没有侧首，轻声说：“蔡老师，你年轻有为，不似我，已经是人到退休。
想当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有理想，有热情，全身的力气拧成一股绳，拼搏冲劲儿，为了目标和理想，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人人都道，我是个优秀的老师，我是个有能力的老师，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一直赢，但我也是个输得起的老师，虽然我没有输过，但我深深的知道，我输得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和平日里与她闲谈一样，无多余的感情变化。
蔡老师转过头来，摇摇头，眉眼深锁，她知道她一直是赢的那个，但不知道，她会说出自己也是输得起的，怎么可能？
一直都没感受过输的人，怎么知道自己也是输得起的？
凭什么知道？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你确定吗？
她有点愕然的看着她，定定注视，连她眼角多余的细纹她都瞧得一清二楚。
多年了，未曾这么清楚的盯着她看。
陈老师还是那样看向远处，那双眼不移不眨，感受到身旁紧蹙的眼神，她也安静得好似她一个人的独处，一动不动。
她知道了她的不懂，接着说：“能力从来都不是说有就有的，这里面或许有阅历，有经验，有勤奋，有天赋......更有理性。
但我也和所有老师一样，也从年轻一路披荆斩棘的过来，一路赢了过来，我深知，我没有天赋，所以我勤奋，更比别人多了三分理性，是理性让我知道，我是输得起的。”
蔡老师还是不懂，不过，她没有发问，依然是那样的看着她，不明所以，所以用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眼睛看久了，也累得慌，转眼看向了人来人往的操场上，想起了那日刘荣光的话，她觉得这孩子太理性了，甚至于比之自己更甚，也许是有天赋。
她有点欢乐起来，言语也有力：“这些年，我都不记得我带学生参加过多少活动了，但只要我想参加，我都做好输的结果和赢的准备，我也是这样鼓励我的学生的，什么是最重要?是参与的价值，在这里面我学到了什么？我要的是什么？最后才是赢。
因为，在这之前，做好计划，预测结果，过程演示，努力自信，我想，输赢已经是最后的事了。
参与了，努力了，体会了，学到了，理性的评判过了，如果输了，又何妨？
像这次，六1班的运动会，他们虽然需要赢，是要赢回自信和干劲儿，但也不怕输，即使最后输了，也没有输掉他们深陷在这过程的努力和体会，自信和高扬。”
她终于转眼过来看她，“蔡老师，我还是那句话，你还年轻，有的是力气和理想，也更应该有奋起的心思。
校长近期让我做了一个评估自己几十年教师职业的准则，我想也不想，给了四句话--不怕有为，只怕无为，不怕输，只怕赢。”
哎，她轻叹着说：“也许是你，也许是其他人，输了之后就无为了，赢了之后才能有为，但我恰恰相反，我怕--输了之后还能有为，就怕赢了之后就无为了。
这是我的准则，所以，我深埋心中，刻骨铭心陪伴了我几十年。”
她说着，眼底雪亮，再沾染光，明亮璀璨，似乎是想来照亮她。
她也没有让她失望，这些话一句不少的落到她心上，她接着，温着，赶走万许冷冰，觉得心里的那阵不舒服好像缓了过来，温暖通透许多。
朝她看了过去，周围好似明亮许多，那些本该沉浮的光影，一下就聚集过来，围着她，绕着自己。
闪闪发亮，目不暇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