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他们早早就睡了。四肢百骸和头脑都累了，都需要休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他们才起床。酒店的自助餐都已经结束了。</p>
“真的是睡到自然醒。舒服。”江明亮伸个懒腰。</p>
“我想吃长沙米粉。你呢？”董理问。她回想昨晚，真的睡得沉，连梦好像都没有做。</p>
“一样啊。我每次想到长沙米粉就流口水。一样的粉，在广州做，味道就是不同。”江明亮说，“挺奇怪的，难道是水不同？”</p>
长沙米粉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他们两个连汤都喝干净了。江明亮提出再来一碗，两人分着吃。董理说好。</p>
很久以前，他们俩就是这样干的。四碗多了点，就点三碗，其中一碗分着吃。江明亮老笑董理是个吃货，说一般的女人，一碗都嫌多，她倒好，跟男的吃得一样多。董理就说吃东西嘛，怎么可以吃亏。甭管男的女的，一样的才是对的。</p>
“你慢点，我不跟你抢。”江明亮说。他从包里翻出餐巾纸，递给董理。她吃得热闹，嘴角沾了一点葱花。他很想帮她擦干净，像多年前一样。</p>
“我们等会去单身宿舍看看。”董理说。</p>
“单身宿舍？”</p>
“嗯，就是你原来住的地方。”</p>
“那应该早就拆了吧，那地方破破烂烂的，肯定重建了。”</p>
“看了才知道啊。”</p>
董理也是今天早上才想到的，要去当年江明亮住的单身宿舍看看。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是什么样了。那个小小的房间，有太多关于他们俩的回忆。</p>
严格说来，只有在那间小小的房间，才有真正属于他们的二人时光。在那里，他们可以放松下来，不用说客套话，不用戴面具，他们相互依偎拥抱撒娇，将自己完全展现给对方也将自己完全交给对方。</p>
在那里，他们交出自己也得到对方。</p>
江明亮没有反对。那个单身宿舍还存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董理的心思，他也完全了解。</p>
这真的是一场告别旅行。</p>
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号称是自然界最聪明最理智最潇洒的，但是要告别了，却不是转身离开，而是寻找。</p>
翻开那些斑驳的消逝于岁月中的记忆，寻找爱过的痕迹。</p>
那栋单身宿舍却再也找不到了，旧址上耸立的是一栋漂亮的商业办公大楼。大门口挂满了各种字体的招牌，一眼看上去，就马上感觉到经济特繁荣。</p>
“没了。”江明亮说。是可以预见到的情景，但亲眼看到了，还是觉得有点失望。</p>
“没了。”董理说。失望的情绪席卷了她。</p>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就算那宿舍还在，他们还能进去吗？他们进去了，还能做什么呢？他们的相互依偎拥抱和撒娇，只属于过去。</p>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们。他们的身体里流动的是二十年后早已经历无数回新陈代谢后的血。当年的血早已凉了下来。就算再拥抱，也无法暖回来。</p>
董理在内心嘲笑自己，人到中年了，还是如此矫情，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如此感性，如此不成熟。</p>
难得江明亮还愿意陪着自己。有的时候，他真的也是挺傻的。</p>
“如果我先离开，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那个傻瓜说话了。</p>
“啊？”董理有点懵，“你要去哪里？”</p>
“我说的是走，懂吗，走了就不回来的那种，电视里说的远方，电影里说的天堂。”</p>
懂了。那个走。</p>
他神经病啊，在这大热的天气，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闻着各种辨别不出的还蛮诱人的香气，说这些。</p>
董理瞪了江明亮一眼。</p>
“好渴。我又想喝茶颜悦色了。那个还真的蛮好喝的。为什么广州不开分店？如果广州开了分店，估计我每天都要喝两杯。那就爽了。哪里有，我们去买，你搜一下手机，看看哪里有。”董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p>
她才不想谈什么走。远方也好天堂也好，她提都不想提。</p>
江明亮笑了一下，“好的，我搜搜看。”</p>
所有的茶颜悦色店都要排长队，这个也是这个品牌的特色。江明亮搜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大概500米远。两人走着去。</p>
“你要答应我，你送我。”江明亮说。他不看董理，他目不斜视。他看着前方的路，长胳膊甩得很用力。</p>
董理就像没有听见。她不想接话。这种话题无论什么时候谈，都是无趣的。</p>
“你送我，我才放心。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你答应我吧。董理，答应我。”他不肯放弃。</p>
“你得绝症了？最近体检了是吧？”董理停住脚步。</p>
“体检了，还好，没有得任何绝症。”江明亮也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p>
“那你说什么说。真是够无聊的。”董理不理他，继续走。</p>
“说一下怎么了，亏你还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懂不懂未雨绸缪啊，懂不懂有备无患啊，懂不懂居安思危啊？”</p>
“我不懂。我只想喝那个茶。”</p>
队伍排得很长，江明亮去排队，他要董理去奶茶店旁边一个卖糖油粑粑的小店坐着等他。</p>
透过小店靠街边的玻璃，董理看着队伍中的江明亮。他比其他人高些，帅些，他永远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个。董理想起有首歌叫《夜空中最亮的星》，江明亮此人，就是那样的存在。</p>
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那个话题。他不是那种无聊的人。</p>
等了二十来分钟，江明亮才端着两杯茶过来，“都给你，满足你一天喝两杯的愿望。”</p>
董理点了一份糖油粑粑，又点了一盘煎豆腐，“我这个宰相又要开始工作了。”</p>
江明亮不吃，他看着董理吃。</p>
最近网络上流行那个吃播，刚开始听说的时候，他很不理解，看人家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时间太多了不知道怎么打发是吧？还打赏？是钱多得没有地方花了吗？真是的，吃东西好看的人还没有出生呢。</p>
但现在他明白了，就有这样的人啊，她吃得开心，你看得开心。</p>
“我答应你，如果你先，我送你。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我先，你送我黄玫瑰。”董理说，“一大束黄玫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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