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章台宫, 胡亥便重新披上了狐裘。
他的体质还是有些虚弱, 到了冬天, 便感觉尤其寒冷, 每次出门都把自己包得严实, 他这一年长得不少, 新准备的狐裘都向他家父王靠拢, 换成了黑色的。
车辇之上，嬴政瞥了一眼身旁的胡亥, 宽大的黑色狐裘将胡亥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只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 在黑色的衬托下分外的明显, 也让胡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瘦弱惹人怜。
嬴政下意识的将胡亥向自己怀里揽了揽。
胡亥感觉到自家父王的动作，顺势就趴在了父王怀里, 很快便感觉自己被温暖包围了。
胡亥舒服的叹息一声, 车辇前行微微摇晃，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嬴政任由胡亥在自己腿上趴着, 顺手摸了摸胡亥的头发，心中却想起前段时日陈牧呈上来的那段对话, 胡亥与尉缭的对话不多，从中却可以看出许多东西。
这孩子心里明白，他的身份所代表的东西, 知道权力之争的凶险，也清楚去争夺会失去什么，所以胡亥选择了不争, 甚至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胡亥年岁不大，在他面前又一向卖乖讨巧，看上去不谙世事，现在看来这小子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只是又太过清醒了些，倒让他有些心疼了。
两人对话时，胡亥特意留下的陈牧，便是应该明白了陈牧的身份，所以胡亥的话既是说与尉缭，也是想借陈牧之手呈到他的眼前。
这样的小心思在嬴政看来无伤大雅，甚至可以说是稚嫩的可爱。不过胡亥现在只有九岁，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只是看样子，这小子自己没有成长的心思。
想到这一点，嬴政叹息一声，若是胡亥是长子，有如此才识心智，他自然不会犹豫，直接狠下心来逼他成长就是，然而，这是他自小宠爱的幼子，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也罢，反正有扶苏在，对胡亥放纵一些倒也无妨。
胡亥的心意他明白，也清楚胡亥心中的踌躇，不过，这小子却是对他太没信心了些，为了帝国安稳，牺牲胡亥？
他岂会无能到连自己的儿子也保不住。
嬴政想到此处，看着胡亥闭着眼趴在自己腿上一副享受的样子，伸手在胡亥脸上掐了一下。
睡得正香的胡亥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自己的的脸，爬起来疑惑的看着嬴政：“父王，我们到了？”
“没有。”嬴政回道。
胡亥：？？？
……
一路坐着车辇到了胡亥的宫殿，嬴政与胡亥一同走进了院中，最先看到的就是宫殿那有些奇怪的窗户。
那窗户上原本应该是薄纱的地方都换成了透明的玻璃。
嬴政看了胡亥一眼，现在帝国境内售出的各种玻璃制品，便是他知道的便已有六七十件。
商节并没有选择大肆宣扬，而是暗中引诱别人购买，给这些玻璃制品挂一个天赐神物的名头，再加上这罕见通透的材质，若不是他看过玻璃的制作流程，也会相信三分。
商节连即将灭亡的齐国也没有放过，齐王建还有齐国国相后胜以及一干齐国大臣都从商节手中买过玻璃制品，商节仅在齐国卖出的玻璃制品就不下二十余件，据他所知，仅齐国国相后胜手中的玻璃巨鼎便让商节得利两千金。
而现在，那些在外界千金难换的玻璃却被镶嵌在了木框上，做成了窗户。
这样的事情也只有胡亥这小子能做得出来。
胡亥见自家父王的视线落在玻璃窗户上，便拉着自家父王走到了一处窗户边。
“父王，这玻璃窗户透光性极好，而且这上面安了双层玻璃。”胡亥指了指木框上的凹槽，介绍道，“这种窗户冬天可保暖，夏天可隔热，漂亮又实用。”
“不知道父王喜不喜欢？”胡亥看着嬴政问道，“若是父王喜欢的话，可让商节派人去将章台宫的窗户全部换掉。”
嬴政伸手敲了敲透明的玻璃：“若是章台宫的窗户全部更换，那玻璃能大量生产一事多半是瞒不住的。”
“能忽悠……咳，能买的都已经买了，而父王换上玻璃窗户，也就不会有人再把那些玻璃送给父王了。”胡亥道，那些买了玻璃的都把那玩意当做珍宝，万一哪个脑子不清醒的转手把“珍宝”献给父王，岂不是糟心。
“这朝臣之中，也是有买了玻璃的。”嬴政幽幽的说，这小子也不怕遭人记恨。
“父王，能买玻璃的，也不适合成为我大秦朝臣了。”胡亥同样幽幽道。
嬴政：……
他感觉胡亥说得没错，甚至有点想把那几个人赶出朝堂。
……
看完了玻璃窗户，父子两人进了正殿，商节正在这里等着，见嬴政到来，连忙行礼：“见过王上。”
嬴政看向商节，道：“寡人已听胡亥说，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得利十万，你确实是个能士。”
“全赖公子所赐，草民不敢居功。”商节道。
听见自家父王夸商节，一旁的胡亥十分得意，这可是他慧眼所识的英才。
嬴政瞥了得意洋洋的胡亥一眼，又道：“寡人曾言你若能得利十万，便许你入朝为官，如今你提前完成，寡人问你，你可愿入朝？”
“谢王上厚爱，草民今生只愿为公子驱策，并无意入朝。”商节没有犹豫，直接道。
这倒是个忠心的，胡亥能收服此人，也是幸事。嬴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父王，儿臣已让陈牧出宫清点过，商节所得十万金，父王可以随时接手。”胡亥道。
“你想将这十万金给寡人？”嬴政看向胡亥。
“嗯。”胡亥点点头，他挣钱本来就是为了他家父王，不给父王给谁？
“……好，那寡人便收下了。”嬴政轻笑一声道，心中便剩下浓浓暖意，他偏爱胡亥，可不止因为胡亥年幼，更是因为胡亥重视他更甚于他对胡亥的偏爱。
胡亥将为章台宫更换窗户一事交代给商节，便让人离开了，然后带着嬴政去了寝殿。
商节送来的几件玻璃制品，胡亥只留下了一件准备送给自家父王，其他的都让商节拿走了，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这些玻璃就算是漂亮些，也不如一扇玻璃窗对他更有吸引力。
不过，他留下的这件，却是难得的珍品，是一条玻璃所制的长龙，这条龙有一米长短，盘旋于空中，每一片龙鳞皆清晰可见，龙须飞舞，双目威严，好似随时可腾空万里，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璀璨。
“这是送给父王的。”胡亥道，见到这条龙的时候，他很惊讶，惊讶于这个时代人的天赋，不到半年，便有匠人可以做出这种在后世亦是难得的东西，如此精品，也算是配得上他家父王。
嬴政的手指从长龙背上划过，清晰的感觉到了背鳍上的纹理，还有冰凉温润的触感，这件东西确实很漂亮，不过，他对放在这长龙旁边的一个铁制圆筒更感兴趣。
这个如此普通的铁筒为何能与长龙摆放在一起？
胡亥见自家父王注意到了旁边的东西，走过去拿起了这个铁筒状的东西。
“父王，这是望远镜，儿臣与姜义昨日刚刚制作出来的，还有些粗糙。”胡亥道
在商节运送第一批玻璃板入宫时，便带了一些上好的玻璃块，没有气泡，完全透亮，正适合用来做镜片。
既然需要动手，胡亥便拉来了姜义，这段时间姜义在基础科学上进步飞快，自然也了解了一些凹透镜和凸透镜的相关知识，听到胡亥说了望远镜的原理，心下大喜，自是废寝忘食的研制起来。
玻璃镜片还算好打磨，可是要打磨出恰好的弧度，调整好焦距，可是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直到昨日才算是制作了一个勉强合格的望远镜出来。
这个望远镜虽然简陋了些，但是也算是能拉进五六倍的距离，看几百丈之外的东西也能做到近在眼前。
胡亥给自家父王介绍完望远镜的原理和用法，便把望远镜递给了嬴政。
嬴政接过望远镜一试，果然如同胡亥所说，远处的事物，如在眼前，清晰可见。
“这望远镜最多可拉进多少距离？”嬴政也看了胡亥所写的书，自然也对此有些了解。
“姜义技术熟练一些的话，制作出来的望远镜拉进十倍，应该不成问题。”胡亥想了一下，答道。
十倍……足够了，嬴政将望远镜握在手中，此物可在战场之上发挥极大的作用，尤其是在……草原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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