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乔涩然道，“也庆幸不是夏日，或者这么多的尸体，怕是已经是生出了瘟疫。”
楚云铮轻轻攥了攥拳头。
他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即便死的都是那些受了蛊虫驱使的百姓，可这边的将士们会累。
那些源源不绝的百姓像是不知疲惫的虫子，前赴后继的涌上来，这如何杀的完？人成了虫人，理智不在。然而却比虫子更难对付，便是铁打的将士们都扛不住。
并且他们被困在京城当中，这几十万的人口每日消耗的粮米亦是巨大之数。
一旦士兵们气力不济。一旦京城中缺乏粮食，那这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虫人们，早晚都会攻进来。
届时，就是一切都完了之时！
眼前重重困境，江慕乔心疼不已的看着他，“云铮。我们也只有再撑一撑。”
撑下去，撑到罗五爷带着阿萝回来，一切才有丁点转机的可能。
楚云铮重重点头，眼下也唯有撑下去。
“减缩消耗吧。”楚云铮轻声道，“都节省一些。”
寒冬凛冽，楚云铮下令，严格把控朝廷中的存粮，并且带头，把每日的粮米用度减少至三分之二。
原本的干粮变成了果腹的稠粥，然而无人抱怨，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甚至也都明白，日后稠粥也有可能变成稀粥。
结果，要么迎来转机，要么弹尽粮绝。
百姓们默默的把自家的粥熬的更稀了一些，多余的粮食，悄然放在了粮库外面。
无人逼迫，更无人号召。这一切都是百姓们自发而为。看着那些粮食，苏培和郑守节眼圈通红，粮食是命！可这个时候百姓们却仍然愿意把能救命的粮食拿出来，这就是把命给了战士们！
楚云铮沉默良久方才道，“都收拾了，一粒米都不许糟蹋！”
百姓们从齿缝中挤出的粮食并不算多，可那粮食中包含的情谊，却叫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士兵们已经低弱的士气瞬时高涨起来，挥刀的手也更有了力气。
这般。捱到第四日，异变突生！
许是因为靠近母蛊而始终不得门其入，那些被蛊虫指挥的虫人动作越发激烈了起来。
江慕乔和楚云铮这些时日在城楼上和将士们同吃同睡，也带着那枚装着蛊虫的玉盒。外面响动，玉盒里的母蛊同样振翅回应。
江慕乔又往里面放入了最后的一点雄黄粉，蛊虫稍稍安定之后，却愈发躁动不安。
这声音听的人心惊肉跳，江慕乔面孔有几分发白，“云铮。我总觉得它要从玉盒中钻出来。”
等到外面的声势足够剧烈，等到那些雄黄粉彻底失去了作用。
或许，就是那蛊虫飞出来之时！
外面的情景已经足够触目惊心，若是真叫那母蛊逃脱，待到它和那些子蛊们汇合之时，又将是如何的骇人？
江慕乔甚至有几分不敢想下去。
可是怕什么。真的就来了什么！盒子里的母蛊越发愤怒，竟然震的玉盒嗡嗡作响。
还有外面，有将领们来报，那些攻城的虫人们更疯了！
之前是砍断脚就有些用处，然而现在不成，竟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尸体和残肢堆满了城脚下，这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虫人们，竟然还知晓利用身体堆叠，然后铺垫踩踏着攻上来！
“他们变聪明了！”将士们惊恐道。
江慕乔顺着往下看了眼。变聪明倒是未必，蚂蚁在过河的时候都知晓要团成一团。这些中了受到召唤的子蛊为了能尽快地见到母蛊，能这么做也不奇怪。
叫那些将士们莫怕。只让他们尽力守住，若是不行，就放火油去烧！
“这是最后一步了。”楚云铮绷着脸。“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
纵然受蛊虫所控制，可倒底还是大齐的百姓。若是能再等上几日，罗五爷把阿萝从南方带回来，未必没有把他们体内的蛊虫驱除恢复正常的机会。
然而时机不等人。
若是那些失去理智的虫人真的攻上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保住京城中正常的百姓。
两利相较取其重，眼下也唯有如此。
在场的人都明白用火油意味着什么，周遭的人都沉默了，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句，“不用不行吗？”
那些人也是大齐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妻儿父母，眼下只是失去了理智。或许忽然就正常了呢？
不用不行吗？
几乎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楚云铮微微一叹，“我也希望那些火油用不上。去吧，见机行事。”
火油被准备好。
然而将士们拼着一口气，谁都没有先动那些火油，他们甚至仍然手下留情。
只把那些爬到城楼上的虫人推了下去，并不曾真正的取他们的性命。
这一幕让苏培极为动容。那个曾经在清君侧杀红蕊的时候高呼“大齐人不打大齐人”的大男人此刻生出了深深的迷茫。
他不懂为何会成了这样。
那些都是大齐的百姓，怎么就因为一只虫子，就变得是非不分，神智全无！
眼前的这一幕，近乎人间炼狱。
苏培抓着头发，恨得咬牙切齿，“皇上，微臣恨不得身死，若是我死了能让那些百姓们的理智回来，我愿意立刻就跳下这三张城楼！”
便是死，也好过看着眼前如此耸人听闻的景象。
这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嘶吼的绝杀，对方便是那些绵延不绝地虫人们，便是耗都能把人耗死！
除了绝望，叫人生不出任何想法。
楚云铮眉头敛在一起，他同样深感无力。然而没办法又如何，身后就是京城，退一步就是死，就只能死守！
若让这些虫人进京，母蛊逃脱，那四戒大师身死换来的心头血恐怕也多半要失效。
届时，才是永无翻身之日，大齐彻底完了。
这般想着，他扫向城楼。
随着城墙根下堆叠的尸体和残肢越来越高，虫人们的攀爬更容易，上城楼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虽然被虫子控制，可他们倒底还是人，撕扯着将将士们拽了下去，而一旦将士们落入那些虫人之手，就会被愤怒的虫人撕成碎片。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立刻用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