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岚双膝一弯，跪在了江伯玉面前，“叔父，我绝不会离开将军府。亲事再往后拖延也没什么，可将军府就是我的家。我连家都没有了，还要成亲做什么？”
江伯玉再劝，可江秀岚怎么都不答应，甚至道，若是叔父执意要让她为了成亲离开江家，她宁可断了和平安的亲事！
见两人如此僵持，江慕乔斟酌片刻，忽然开口。“爹，你的好意大姐心领了。只是，即便是大姐出去立府，可只要姓江。祖母之死都会对她有影响。婚事，也少不得要往后再拖一拖。”
“可……”江伯玉也有考量，“你祖母眼瞅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届时即便情况特殊，也至少是一年丧期。你都成亲了，你大姐比你还大，如何能耽搁？”
话说到这里，江慕乔改了主意。“我去瞧瞧祖母。”
楚云铮直觉不想让她跟那面狠心毒的老夫人有所联系，伸手阻止，“罢了，另请太医足以。”
江慕乔轻轻摇头，“要去的。云铮，你不必跟我一道，我自己去就行。”
见她已经想好，楚云铮点头。
他往后退了一步，江家众人也不敢跟着前往。只是江晗心中不安，仍旧担心妹妹被欺负，“皇上，娘娘一个人能行么？”
楚云铮盯着江慕乔离开的方向，眼里柔情逸开，“如何不行？那老夫人从前便不是她的对手，如今一样不是。”
说罢看了眼江伯玉，“岳丈，对么？”
江伯玉垂着头，只道，“皇上说的是。”
祖母还住在荣华院中。
自打一切真相大白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今日乍然踏足，竟觉得陌生了不少。
印象中到处都是奴婢下人往来，热闹喧嚣的荣华院，如今安静了许多。虽然收拾打扫的还算干净。可那些从前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植物，如今却肆意疯长，依稀才能看出些原来的形状。
倒底是不一样了。
江慕乔扫过之后，推开了门。
屋内昏暗，看不清面孔的小丫鬟正跪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老太太。
江老夫人，她老了许多。简直叫人想不起她从前颐指气使，在将军府里一手遮天的强势。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小丫鬟惊声抬头，看清江慕乔的模样却是一楞，然后急忙跪地，“神仙来了！给仙人娘娘请安！”
神仙？
江老夫人沉沉抬眼。朝着门口的方向努力看过去，只见门口一片光亮，而正中间站着个人。她身后似勾勒出层层金芒，通身锦缎，满头珠翠，富贵逼人，可不是神仙么？
“神仙娘娘，你是来接我的吗？”江老夫人从床上艰难爬起，迷迷糊糊道，“我这是要去天庭了吗？也是，我的孙女可是皇后娘娘，如何敢不让我去天庭？”
门口的江慕乔听罢。唇边多了一抹冷然。
祖母想的可真好，她这一辈子做了多少的错事，临了竟然还想去天庭。
往前踏了一步，江慕乔开口，“老夫人，我不是神仙。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江老夫人瞪着浑浊的双眼努力的向上看，看到江慕乔的模样。不由浑身一震。
竟然是她！
浑浊的老眼陡然迸射出光彩，这一刹那，江老夫人竟是精神了不少，甚至还攒起力气翻身下床，“皇后娘娘！您可算来看看您亲亲的祖母了！”
“老夫人，一别多日不见，你可还好？”江慕乔客气问道。
“我是你祖母，你是我亲孙女，咱们祖孙之间又何必生分？”江老夫人贪婪的看了过去，“娘娘，你成了皇后，咱们江家的祖宗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祖母即便是死，也再没有遗憾了。”断断续续的说罢，老夫人朝江慕乔伸出了手，“娘娘。乔乔，您过来好不好，让祖母好好的看看你。”
江慕乔依言走近两步，趁着离得近了一些。不动声色的观察老夫人的状况。
爹说的不错，老夫人油尽灯枯，也的确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从前江慕乔恨不能老夫人这偏心很辣之人立时死去，可如今却改了主意。老夫暂时还不能死，至少也要等到秀岚和平安成亲之后。
心中想着，她迎着老夫人的眼神问道，“祖母，吃不吃惊，我竟然当上了皇后。”
江老夫人眼底的光彩逐渐黯淡，可她又强撑着摇头，“不吃惊。祖母早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日后定能为江家光宗耀祖。”
果然呢，虚情假意之人，便是一辈子到老，嘴里也没有半句实话。
她低笑一声，心中有了打算。
祖母这是油尽灯枯之相。药石无救，只要这一口气没了，便是立时撒手归西。可她却想好了，要让祖母至少撑过清明，撑过大姐的婚事。
她不动声色的开口，“是啊。如今爹被封为国丈，兄长也被封为国舅，香秀嫂子更是得封诰命。我成了皇后。江家自然风光无限，人人皆有封赏。”
江老夫人眼底那抹黯淡的光陡然又亮了起来，竟是撑着一口气反问，“人人都有？”
“正是人人都有。”江慕乔再度肯定。
江老夫人挣扎着又坐起，枯瘦的手伸了出来，她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那岂不是，我也有？”
“有！”江慕乔很肯定的开了口。
江老夫人身子猛的一颤，用力的往前探出，急切至极，“可我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昌平开元，朝政繁忙，故而还没来得及。”江慕乔随口找了个借口。
如今江老夫人就是油灯里的残烛，已经油尽灯枯，她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要等到自己的封赏，哪儿还在意这话的真假！
这话让她略微失望，“乔乔，你都是皇后娘娘了，怎么还不成？要等到什么时候，朝廷的封赏才会下来？”
江慕乔警告似看了眼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又对老夫人道，“快了。老夫人，您可一定得撑得住。”
江老夫人用力点头，撑得住，她自然撑得住。
跟她说罢，江慕乔把那婢女叫了出来，“好好伺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