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清平庵，一直上了马车，楚云铮紧握着江慕乔的手方才松开。
松开之后，他这才看到她的手腕已经被勒出了红印子。
“你怎么不说？”楚云铮心疼道，“忍着做什么？”
“不是忍着，我是后悔带你过来了。”江慕乔轻叹，“别担心，不疼。”
细细的用指腹揉了揉，楚云铮眉心蹙起，“怎么不疼？乔乔，你不必内疚，我自己也是打算来一趟的。否则根本不会随你一道过来。”
“只可惜。”楚云铮的面色冷了一些，“我虽然想起养儿方知父母恩，可她却并不在意。”
“我很在意。”江慕乔温声开口，“云铮。你能去看看母后，我替你高兴。”
轻抚他的侧脸，她杏眸里闪着光，“你能体谅到我的难处，也能想到母后当年的难处，你有更多的喜怒哀乐，也越来越把自己活得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楚云铮抓着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有些失笑。“这叫什么话？从前我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不怎么像。”江慕乔笑道，“从前除了我之外的事情，你总是觉得很麻烦，哪怕是我的家人也一样，你更愿意一个人活的痛快，从不考虑他人的感受。”
她笑容更温柔了一些，“可现在不一样了，前几日端午宴席那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可你陪我坐到了最后，不嫌麻烦也不再置身事外，而是真正的融入进去。”
楚云铮回答的理所当然，“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嫌麻烦？”
“可你从前是这么说的么？”江慕乔问道，“你还嫌我自找麻烦。”
若认真算起来，从前的事情并不算太久远，可楚云铮这会儿想起来，竟恍然觉得有隔世之感。
可不是么？
以前的他总是很不耐烦，带着堪破了世情的颓然，漫不经心，肆意妄为。
除了对乔乔，他对旁人再无半点耐心。
可从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意识到这一点，楚云铮道。“从前是从前，当然跟现在不同。”
“之前我身中蛊毒命不久矣，有今天没明日的，当然要怎么痛快怎么来。”握着江慕乔的手，他心满意足，“可从你给我解蛊，我们成亲之后就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有了家人，还即将有自己的孩子。”
人一旦有了牵挂，心就会变得无比柔软。
“我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当然不一样。”楚云铮道，“若说我有转变，那也只是因为你。”
她如流水一般包容。温柔却又坚持的冲刷掉了他身上的棱角和尖刺，他从偏执任性的安王成为如今的一国之君，走过的每一步里，都有她的存在。
“我很幸运。”将人揽在怀中，“有你和孩子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可有可无，包括顺婕妤。”
江慕乔点点头，她要的就是楚云铮的释然，如今见他的状况比自己想象中还好，便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了，也放了心。“那咱们回宫？”
宫中无事，读书为乐，制药为趣。
江慕乔趁此机会，将撰写《药经》时候的心得跟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想法都记载了下来，准备日后编纂成书。
一晃，又大半个月过去了，孕程过了大半，走路也显出了几分笨重。
楚云铮愈发仔细。几次三番的对含凉殿的下人耳提面命，务必要周到仔细。
心里紧张，可为了情绪传染江慕乔，他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每日除了跟孩子的互动，下了朝之后总爱捡着朝中的趣事跟江慕乔说说。
而她也总是会趁着这段时间放下编书的工作，两人畅谈一番。肚子里的小生命，让夫妻两人的感情愈发密切。
双双在一旁看着，悄然对棉棉咬耳朵，“娘娘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可我瞧着，皇上和娘娘的感情更好了。”
“可不是么。”棉棉也感慨。
女人怀孕，夫妻之间便不免要保持距离。许多的感情问题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积累产生。
可皇上和娘娘，非但半点问题没有，反倒越发契合甜蜜。
“不过娘娘也不是一般人啊。”双双佩服不已，“都这么大肚子了。还在编书，除了皇上过来，一日都没让自己闲着。”
“忙一点也好。”棉棉想起了什么，悄然交代双双。“含凉殿里的小丫鬟不敢乱说，可你也注意点，别让娘娘听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传言。咱们含凉殿皇上来的多，也要格外注意，别让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混进来。”
双双不以为然，“棉棉，你是不是过于担心了，皇上和娘娘感情这么好，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再说了，上次皇上将宫里和学社都收拾了一番，年轻的宫女也被赶出去不少，没人敢起歹心。”
双双的话仍旧没能让棉棉放心，“你不懂。”
纵然和娘娘感情极好，可皇上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么几个月下来，哪儿能经得起撩拨？
再说了。即便是后宫看管再严，亦或是皇上的毅力有多大，可架不住事成之后的利益也大啊。
后宫眼下就只有娘娘一人，若是再来一个人，不拘什么身份，名义上都能和皇后娘娘平分秋色！
此情此景，焉能不让人想尽了千方百计的出幺蛾子？
也就是上次皇上深谋远虑，将宫里清理了一番。学社里又杀鸡儆猴，震慑了一干蠢蠢欲动的官员，否则他们指不定已经行动了。
也是因此，越是到了娘娘的孕中后期，棉棉脑子里的这根弦便绷得越紧。
不止盼望娘娘和孩子都能平安，同样盼望着娘娘和皇上这段时间能安安稳稳的过去，不要出任何意外。
也是因此，她格外慎重的交代双双，“你别大意，娘娘现在的身子不比从前，受不得惊吓也容不得意外。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
双双见棉棉如此慎重，也谨慎起来，“娘娘的事情我不敢怠慢的，你放心，我一定守好含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