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人占据了桌子的一侧，形成对峙之势。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此刻氛围的话，那就是火花带闪电、大眼瞪小眼。
我是小眼。
露西坐在四方桌的另一头，微妙地处于我和沢田纲吉两人的中线上。
她将两杯茶分别推至我们面前，然后开始左右打量起来。
“你该不会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外卖比下去了，所以对我的生意怀恨在心吧？”我怀疑地问道。
“当然不会，我投资向来是很有眼光的，不会冲动行事。”沢田纲吉端起茶悠悠地喝了一口，随后将一份计划书推至我面前。
“据我所知，在横滨境内的外卖和快递行业中，只有‘千千速运’一家与港口黑手党有着协议上的合作关系。”
“与此同时，‘千千速运’和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也有一定的往来。单看这一点，我认为就有投资的价值了。”
“那是因为他们最初都以为我是精神系异能者，想要拉拢我罢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和我解除协议……”
我一边翻着他递过来的计划书，一边作答。
然而在看见某一项时，我突然语塞了。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与港口黑手党的协议部分，全权转由乙方负责运营。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两方老狐狸披着这份协议的皮光明正大搞事的场景。
比如说洗钱，比如说走私，再比如说我还没想到的种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好气哦！
我这可是正规产业。
沢田纲吉似乎是看出了我停顿的缘由，还要再添把火。
“我准备明天去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会面，相信他会对这份协议感兴趣的。”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一旦我签下了，我的‘千千速运’可就由白色变成灰色了。”
虽然以我的身份而言，说不定发展到最后还是会免不了涉及一些灰色地带。
“充足的资金以及彭格列的支持。”他双手交叠在下巴下，笑着看着我。
不是沢田纲吉个人的支持，而是彭格列的支持。
他是看穿了我不满足于外卖行业的野心，所以才抛出这样一块诱人的饵食。
“而且，我听说APP也已经在研发过程中了。一旦上线，那时候可以构筑起的网络更为庞大。所以，我很看好‘千千速运’的前景。”
他又重复了一次，言语中的含义毫不掩饰。
所谓“庞大的网络”，能用来做什么。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早知道你们加班是在干这种事，我就应该摸进办公室，把文件给偷走。
不过，这种交易，向来是愿者上钩。
如果我没有野心，也不会去咬这块饵。
达成共识后，后面的事就好办得多。
沢田纲吉明显是有备而来，相关文件与手续一应俱全。只需我签完字就算尘埃落定了。
但是，算计我的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我盖上笔帽，关闭谈生意的社会人模式。
开启家族内部薅首领羊毛模式。
“BOSS，家族和社会企业建立合作关系，一般都会有‘监察者’吧。你看派我当‘千千速运’的‘监察者’如何？”
我起码要领两份工资！
“可以哦。”
完全无视了避嫌的规则呢。
“BOSS，我作为家族成员积极创业，为家族创收。可以发奖金和补贴吗？”
同一份工领三份工资也还行吧！
“可以哦。”
这就是BOSS的任性权力吗？爱了爱了。
——
“你和狱寺一起来的吗？”谈完正事后，我已经毫无形象地歪倒在沙发上，掏出一包薯片啃了起来。
“还有蓝波。一平要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没时间陪他玩，所以他也吵着跟过来了。”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彭格列十代目此刻也和我一样窝在沙发上，还伸手抢我的薯片。
而露西，已经眼不见为净地缩回自己房间了。
“那还真是让人头疼，他不怕被狱寺训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狱寺八成要念叨他整天只知道玩，不承担家族事务。
“当然怕，蓝波说他已经后悔了。所以他平时总是一个人跑出去玩，很少在我们的落脚点现身。”
“他一个人的话应该挺无聊的。你可以让他来找我，我带他转转。”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吗？”沢田纲吉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问我。
“你别总惯着他。狱寺说得没错，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闹的话我会揍他的。”我一脸冷酷地说道。
随即又垮下了脸，感慨道：“可能是年纪大了，近来对小孩的宽容度也提高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你的年纪哪里大了？”沢田纲吉失笑道。
“可能是太想领退休金了吧……”
“对了，明天的谈判，记得帮我从森鸥外手里多薅点羊毛，我超记仇的。”
说到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当然了，你不说我也会的。况且明天隼人会和我一起去，有他在你放心。”
“嘻嘻，那就好，我很期待。”
“行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森鸥外可是只老狐狸，不要掉以轻心。”
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
沢田纲吉一走，露西立马跑出卧室，凑到我身边开始一通言语轰炸。
“那是你的熟人？BOSS？彭格列？你不是说要百分百控股吗，怎么转眼就投降了？你们关系果然没那么简单吧？”
“没办法啊，他确实是我的上司，不答应的话我怕他给我穿小鞋。”
我哼着小曲从包中摸出手机。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露西明显没信。
“啊，被发现啦。”我头也没抬，在通讯列表中拨弄着。
“要忽悠我也上点心吧。而且，这份协议签下来，难道不是你吃亏吗？为什么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放宽心，这就是成熟大人所会遭受到的职场潜规则啊……啊等等……哈哈哈……我错了！”
在我的告饶声之下，露西才收回了挠我痒痒的双手。
我手抖着将短信发送完成后，抬头对她解释道：“明面上是我吃亏没错，但从长远来看，这份协议是替我补足了漏洞。”
“之前是我过于自大了，现在想想，稳妥些也好。”
我坐直身子看向露西：“你应该能看出来的吧，我从最开始就不满足于外卖行业，而是想要构建一个足够庞大的情报网络。这次去镇目町接触到的Jungle就给了我不少灵感。”
“之前是能够隐约感觉到。但那时候我觉得你只是一个想过普普通通生活的异能者，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露西与我朝夕相处，自然很了解我的一举一动。但她并不是多言的人，我们也默契地不去深究对方的来路。
顺其自然的交往反而让我们的友谊更加坚固。
其实露西的想法并没有错。那时我势单力薄，也没有那么强的掌控欲，没有理由去做这种危险而又废力的事。
但也许是潜意识在驱使吧。
拥有古老而辉煌历史的彭格列自然有它的矜傲。而在这场里世界战争中栽的跟头又怎会让人甘心？
纵使记忆受到了影响，那种不甘和想要掌握力量的念头却深扎于心，无意识地将我引导走向这条路。
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向前。
我对着露西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我要做的事不会因为恢复了记忆而停步。”
“我的野心注定会有很多阻碍。”
“这已经不是‘一个精神系异能者’的问题了。横滨也好，其他地方也罢，要在利益已经分割完成的地方闯出一条路、分到一杯羹，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份文件则是把我划入了彭格列的保护圈。”
“这是一种庇护，更是一种警告。”
《从一人一摩托开始的外卖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