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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未济，庚金主杀。</p>
杀遍东西南北四方，昆仑墟方可落地生根。</p>
沈若羽的入局，激活了这杀局。</p>
魔代表的是休土，魔已经退出了这场水火之争，我是屠魔者，相当于棋盘上陡然多了一枚本身不在棋盘的棋子。</p>
“秦玦，现在我已经看不透你的命运轨迹，或许，我从未真正看清过。”胡端公说道。</p>
“我自己也琢磨不透。”</p>
“你接下来去哪里？”</p>
“我是为宋珏而来，准备去东面寻她。”</p>
“玉隐峰你为张清濯杀生十万，这次宋珏应得是死劫。你又准备杀多少？”</p>
“杀当杀之人。”</p>
“秦玦，杀戮是原罪。”</p>
“可我早已罪无可恕，对吗？”</p>
胡端公叹息一声，不在说什么。</p>
我们下了山。重新回到军帐。</p>
李白清得了南宫婧的好处，已经重新化为人形。</p>
我们进来的时候，她正和南宫婧相谈尽欢。</p>
身上穿多半也是南宫婧的衣裳，头发扎成马尾，中性打扮，看起来英气勃发。</p>
狐族男的俊美，女的妩媚。</p>
李白清是兼而有之。</p>
望见我，李白清起身走来。朝我一躬到底。</p>
“见过秦公子。”</p>
“你觉得这里如何？”我问道。</p>
“很好，我很喜欢。”李白清瞪着狐狸眼珠子转了一圈，微微低头说道。</p>
看她这个表情，我就晓得她心底还是很畏惧我。</p>
我又看了南宫婧一眼，她眼神躲闪，面色一红，我立刻便知道她一定说了什么。</p>
“喜欢，就留在这里吧。”</p>
“秦公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白狐从不亏欠因果，愿追随公子效犬马之劳。”李白清摇了摇头，文绉绉的说道。</p>
“我先前说过，我救你是因着狰，它已死，你我也再无因果。”</p>
李白清张了张嘴想要说下什么，却又在我的眼光之下低下了头，最终什么都没说。</p>
和她说完话，我再与这军帐内的诸位堂仙拱了拱手说道：“先前无意冒犯诸位，希望我们以后依然是朋友。”</p>
“秦公子无须介怀，龙娘陛下于仙家有恩，公子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p>
我点点头，又拜了一拜胡端公，转身向外走。</p>
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重新走回去，走到李白清身边说道：“先前你那玉葫芦的酒我很喜欢，能不能送我？”</p>
李白清点点头，从布囊里取出玉葫芦。</p>
我接过收入怀里，对她道了声谢，离开了军帐。</p>
……</p>
东面依然白雪皑皑，我背着六剑，在雪中一个人独行。</p>
这天大地大，人显得很渺小。</p>
沈若羽激活了水火杀局，我很为宋珏的生死忧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p>
龙行过。踏雪近无痕。</p>
风声呼啸从耳边经过，白雪纷纷被眼神摧折。</p>
越行越快，心中的杂念也越来越少。</p>
少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宋珏。</p>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俾荔兮带女罗。</p>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p>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p>
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为所思……</p>
心里念着她，仿佛有人在我心头吟唱这首九歌的山鬼谣。</p>
宋珏化龙太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她山鬼的身份。</p>
听胡端公说起，才恍然如昨。</p>
我不记得前生的事，其实也不应该记得。</p>
前生是那位大人的残魂。残魂已经合大道而去，与天地同归，执念生出的才是我。</p>
但是，执念又才是那位大人的本我。</p>
因为人的自我意识，就是因为执念而存在。</p>
合道的神魂，属于哲学上的超我。</p>
滞留不散的执念，才是本我的象征。</p>
宋珏在等一场潇潇神灵雨，也是我曾许给她的承诺。</p>
可是望着这天地白雪茫茫。不至雨期何时到来。</p>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p>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p>
当我一直觉得亏欠宋珏偏爱阿清的时候，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为她种下万缕情丝。</p>
最早的黑衣女人，玉佩中的残魂，鬼蜮中的黑蛟，神仙墓中的黑龙，行走人间的孤傲清绝的女子，玉隐峰赶来的壬癸之君……</p>
两千年中，君当有无数个化身。</p>
亦不知在人间走过多少回，心却始终锁在幽篁山的那一场雷雨之中。</p>
秦玦。宋珏。</p>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苦等两千年也要把这段因果补全。</p>
偏执如君，值我深爱至死。</p>
行了半日，依旧冰雪茫茫。不知所止。</p>
又到黄昏，终于窥见这东疆雪域的尽头，那里冰峰耸立。</p>
我登上最高的冰崖极目遥望，哪里都没有关于宋珏的踪迹。</p>
低下头。看到崖边的冰棱里一缕殷红，仔细打量，发现是一朵盛开的花朵。</p>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话，顺着往下看，只见这绝壁冰棱中，还开了许许多多殷红的花朵。</p>
神念一动，我以剑挽出一朵红花。</p>
花瓣如雪莲，带着鲜血的味道。</p>
这味道我很熟悉，是龙血。</p>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宋珏，不见她的人，却在这万丈冰崖上看到了龙血开出的花朵。</p>
心脏宛若被千钧击中，痛到极致。</p>
但越是如此我反而越是冷静，盘膝坐在地上，释放出灵觉感知这里的场气变化。</p>
空气中，有龙血的味道，除此之外。就只有白雪冰冷的气息。</p>
仿佛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被白雪掩埋，被寒风吹散。</p>
可是，当我祭出伏羲法相的时候，我的神魂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残留的杀意。</p>
这丝杀意，来自于神祇。</p>
这意味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神祇之战。</p>
其中交手的一方必然是宋珏，但我却推算不出她的敌人是谁。</p>
继续推演。顺着杀意衍生，然后推演出这杀意并非来自于一个人，起码在三个以上。</p>
还有，这方天地曾被封禁过。</p>
所有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无法被外界感知。</p>
就像我与螣蛇的那场战斗，外界也同样不会知晓。</p>
金旺，木死。</p>
难道宋珏已经应劫？</p>
不，我不接受。</p>
无论多么惨绝悲壮的经过我都可以接受，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p>
如果宋珏有事，我不晓得我自己会成什么。</p>
无尽狂怒，伴随着痛苦到极致的悔恨，排山倒海一般袭来。</p>
痛苦和悔恨中，我忽然想起与宋珏分别的那一刻。</p>
记得她当时手中拈着一朵冰莲。</p>
如今，龙血化为莲花。</p>
难道这就是她最后想要和我说的话？</p>
念及此，我再不愿停留，纵身一跃飞下冰崖。</p>
心里有种预感，宋珏就在这冰崖下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