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这位夫人，你家惜儿是不是去年的文魁娘子白文惜？”</p>
一位布衣书生颤声问道，脸色苍白，像是想要确认什么。</p>
“是，我女儿就叫白文惜，你是，你是那个穷酸秀才？”</p>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妇人泪眼朦胧中似是认出了书生身份，扑过去一把抓住书生衣襟，摇晃着问：“对了，你不是钦慕我家惜儿吗，她有没有找你求救，有没有，有没有，你说啊……”</p>
书生却目视前方，渐渐双目赤红，脸上是羞愤至极的表情，任由妇人撒泼半晌之后，他一把推开妇人，转身冲着身后一个公子哥儿一拳打了过去，那公子哥儿似早有防备，伸手挡了下来，但他忽略了书生的狂性，一顿胡乱王八拳砸下来，公子哥儿本就是个身体虚浮的弱鸡，顿时被打了个抱头鼠窜。</p>
妇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反应过来，扑过去就冲着那公子哥儿一顿抓挠：“是你对不对，你欺负过我家惜儿对不对，是你逼死她的对不对，是你是你是你……”</p>
妇人身宽体胖，发起狂来出手比书生还要厉害三分，啪啪啪大耳刮子甩在公子哥儿头上脸上，几下那公子哥儿就受不住了，又是求饶又是痛骂：“不，不要再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来找我，不是我逼死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京城里但凡有点钱的谁没上过她？”</p>
妇人的手举在半空，神情僵直，从喉咙里缓缓挤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p>
公子哥儿惊恐的捂住嘴，视线在现场扫了一圈，落在皇帝銮驾之上，白眼一翻，竟是吓晕了过去。</p>
“啊……”</p>
书生突然狂叫，然后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如同泣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个集贤楼，好个文魁娘子女状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可笑，京城竟有如此一大毒瘤，苍天啊，你是瞎了眼吗？”</p>
听懂了他话中之意的大有人在，嘴唇颤颤不敢言语，不懂的只当他受刺激过大发了狂。</p>
王思棠只隐隐猜到一些，转头茫然看皇帝，皇帝脸色沉沉，微微摇头制止侍卫上前：“让他说！”</p>
这就是要不顾后果当众揭穿的意思了。</p>
王思棠隐隐期待，她对于集贤楼同样好奇得很，剧情描写并不多，只知道这里挂羊头卖狗肉，内里脏得很，其中细节却不是她能够想象得出的。</p>
楚丞相看了老搭档常太傅一眼，压低声音询问：“不拦着？此事若是大庭广众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p>
常太傅微微摇头：“拦不住了。”</p>
是啊，拦不住了，在皇帝有意纵容之下，此事终将大白于天下。</p>
俩大佬神色复杂的忘了一眼銮驾之上面色讳莫如深的帝王，微微垂目。</p>
“乔书生，你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p>
妇人催促，继而她恍似想通了什么，惊惧的死死捂住了嘴，然后大力摇头，尖叫道：“别说，千万别说，乔书生，说不得啊，说不得啊……”</p>
“说不得？有什么说不得？”</p>
书生竟然抡圆了巴掌狠狠给了妇人一巴掌：“惜儿有今日，全因你这个贪慕虚荣的母亲所致！为何说不得，今日不说，惜儿的冤屈再无沉雪之日。”</p>
妇人似是被打傻了，狼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喃喃：“我的错？我的错？”</p>
“没错，就是你，成日里想着让自己女儿攀附权贵，如今好了，她攀上了，也死了，你满意了吧？”</p>
“去年文魁娘子征选之前，我和她便已私定终身，那时我们就曾相约来年等我高中，便成婚生子，她并不想去选那什么劳什子的文魁娘子，她也争不过赵家娘子，于是我便上门提亲。老虔婆，你还记得你当日是怎样羞辱我的吗？你说你的女儿是未来高官太太，并叫人将我打了出去……”</p>
夫人喃喃哭道：“我有什么错，谁家不是希望自己女人嫁个好人家，女儿高嫁，女儿高嫁……”</p>
“好，我就是个穷书生，你看不上我没关系，那后来呢，后来我察觉不对劲，惜儿归家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我数次上门求你去看看，你可有引起一丝重视？”</p>
“我穷，我甚至连集贤楼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我只能每日傍晚去集贤楼外面等着，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看着她再无一丝笑容，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我，向我求救，我才知道她过得不好，很不好！”</p>
“你为什么不报官？”妇人抓起地上一把泥土，泄愤一般往书生身上打去。</p>
书生似悲似笑：“你以为我没有报官吗？我先后三次击鸣京兆府大鼓，得到的不过是一顿又一顿的板子，还是惜儿找到了躺在病床上险些死去的我，给了我疗伤药，笑着说没事了，说她只是不习惯集贤楼的生活罢了，现在习惯了……”</p>
“习惯了哈哈，她说习惯了，我怎么可能相信，我明明看到她手腕有淤伤。于是后来我想了另外的办法，跟一条狗一样去巴结这位钱公子，好不容易终于进了集贤楼，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p>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钱大海让我等在门外，说他忙完了再帮我找人……”</p>
说到这里，书生脸色充血，神情狰狞：“当时我竟信了，我信了，所以我就乖乖的等在门外，那是集贤楼静室的地字九号房，期间我恍惚听到了惜儿的哭声，我想要去找，可想到钱大海的话，我又按捺下来了……我至今都记得钱大海从屋里出来时脸上的表情，讥诮、嘲讽、痛快……”</p>
“当时我只急着找人，并未察觉不对，事实上钱大海对我一直是如同对待最下等的贱奴，然后钱大海果然帮着我找人了，找了一大圈，集贤楼管事回说惜儿姑娘身子不适，早早就回家了……我又信了，然后就等来了第二天惜儿自杀身亡的消息。”</p>
“今日之前，我一直懊悔于那一晚没有认真仔细的找她，若是我再仔细一些，再求一求钱大海，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p>
“可就在刚才，我才明白，那一晚惜儿就在地字九号房里，是她在哭，是她在向我求救，我竟毫无所觉，我真是废物，废物啊啊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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