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荡漾，每一条波纹都沾着血迹，秦姝有些支撑不住，但她又不肯在牧家人的面前哀求，心里的情绪，越积越重，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对谁说。</p>牧晋邺带着佣人来到湖边，几个佣人摇头说不会水，牧晋邺神色幽沉，显然也是很焦急，那个奶娃娃不仅可爱，还是他的孙子，他怎么能不急。</p>湖水虽不深，但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能承受的，再看旁边的秦姝，见她眸色坚定，也不知道她刚才想什么，总之连牧晋邺也感觉到她身上迸发出那种鱼死网破的凌厉。</p>她走到湖边，回头看了一眼牧晋邺，“湖水有多深？”</p>“你不行，湖里有淤泥，还有水藻，不是专业的潜水员没办法潜到深处。况且，孩子不一定就掉进了湖里，你等等，我叫人来。”牧晋邺摆手，不过秦姝显然没听，她一边脱去鞋子，一边往湖堤岸下走。</p>谁都看得出，秦姝神色凝重。</p>但大概谁也猜不出，秦姝此时心情如汹涌的波涛，每一声都是怒吼。她对牧家的退让，沉默，躲避此时像是嘲讽，从一开始，她就该像是一把利刃，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把剑尖直抵在牧家人的命脉上，狠狠地报复。</p>她费劲心力保护的孩子，此时像是从悬崖跌落的幼鸟，生死未卜。</p>而她这个母亲，却只能赤着脚，走在滚烫的湖堤，任由石头棱角刺痛她的脚心，恍若未知。</p>“秦姝，你站住，你不能下去。”老爷子再次发话。</p>一旁的唐昭却火上浇油，“就算现在下去救，也来不及了吧！一个小孩子，沉进湖里不过二三分钟的事情，说不定一会就会漂起来，秦姝，你还是等着专业的人来打捞吧！别折了孩子，自己也被淹死……”</p>“你闭嘴！”秦姝猛得回头，像是吃人的狮子。</p>她的眼睛通红，怒目而视，唐昭吓了一跳，把剩下的话都噎回肚子里，秦姝的脸色渐渐地白了，她赤脚走进湖水里，温热的湖水立刻把她的脚包裹住，她甚至心一跳，感觉到凉凉的气息落在这湖水里。</p>她什么都不管，她相信自己的孩子还活着。</p>这时，老太太过来，看到秦姝已经下水，心里一沉，心想院子里这些人都是些死人吗？她跑过来，也不管湖堤陡峭，走下去拉住秦姝，“秦姝，你听我说，如果凉凉还活着，他不会想看到你出事……万一凉凉真的有什么事情，你这样下去也于事无补，你听阿姨说，我们一定会尽力找凉凉，我叫保安了，有会水的。”</p>秦姝的双眸没了以往的纯澈，这时候跟她说话，她都听不出话的意思。老太太有点心疼，握着秦姝的手臂就更紧了，不肯放开她。</p>要是她外婆在，肯定会痛心疾首地抱住秦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秦姝下湖？</p>“您别管，我得找我的孩子……”秦姝的声音有些哽咽。</p>她从来没有绝望过，即便是六年前，唐家人将她驱赶出国外，塞进那个臭烘烘满是底层人的舞厅，她也没有如此的绝望。</p>牧羡之走路，腿还有些不利落，强行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厉声告诉他，如果有后遗症，会让他痛十年。</p>他不管，他不能听到自己儿子失踪还无动于衷，更不忍心，任由秦姝落入那种境遇还躺在这里装昏迷。</p>当他听到顾耀跟牧羡风旁敲侧击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牧羡之心就像是被火钳戳了，坐起来的时候，几乎把牧羡风吓掉了魂。</p>他话都没多说，穿着拖鞋病服就往外跑，顾耀也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只能跟着跑。</p>牧羡风一脸惊讶，茫无头绪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他才打了一个寒颤，牧羡之他在装昏迷？</p>那他做的事情？</p>牧羡风当时就不好了，整个人凌乱成了一团，感觉世界末日到了一般。</p>牧羡之回到牧家，来到湖边，一眼就看到正要下水的秦姝，心里一痛，她头发凌乱，眸光有些滞涩，好像没办法聚焦一样，跟之前那个果断勇敢的女人完全是两种样子。</p>他加快脚步，在她快要下水的时候出声阻拦。</p>“我来找，你上来。”</p>牧羡之？</p>他不是在医院吗？</p>他不是还要装着昏迷，找到幕后那个人？</p>秦姝下意识的念头闪过后，接着就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突然有了依靠，原本一直隐忍压抑的酸楚、无助和委屈这时候都涌出来，牧羡之跳下湖堤，走过秦姝身边，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凉凉不会有事的，他是我们的孩子，上天一定会看在你们受了那么多年苦的份上，庇佑他。”</p>秦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p>世上，没什么比母亲失去孩子更痛苦的事情，她看到牧羡之沉着的脸，感觉到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在牧羡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秦姝刹时感觉到力气抽离。</p>“牧羡之……你不能下水。”老爷子厉声喊。</p>他对牧羡之突然出现也是十分错愕，但事情不容他多想，老爷子几乎是下意识地阻止，旁边的唐昭也附和，“小叔，你的腿伤没好，下水会落下后遗症。”</p>老太太也为难，尽管她心疼秦姝，更心疼那个孙子，但是眼下还是儿子最重要，“羡之，你等那些人来打捞，不好吗？”</p>“你们管不着，那是我的儿子。”牧羡之说完的同时，扑通一声跳进湖水里，吸口气后，猛得扎进湖底，湖面上波澜渐散，久久，都不见牧羡之露出水面。</p>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姝神色更加焦急，手心里，还留着牧羡之的余温，他给的那份安全感也还在，但是凉凉一分钟找不到，她的心就一分钟不能下来。</p>阿媛见这阵式，心想再不跑恐怕就没跑了。</p>她转身准备离开，被前来的保安拦住，阿媛吓得语无伦次，“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放我走吧！”</p>牧晋邺走过去，这牧家要是由了这种人，还有什么规矩？</p>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阿媛做的，看她这么慌张的样子，肯定和她有关系。</p>他的面容里多了一几分冷厉，手指着湖边，“我告诉你，今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如果出了任何事情，我绝不轻饶你，会让你以命偿命。”</p>“老爷子，真不关我的事情，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他自己掉进去的，我只是害怕所以没敢说。”阿媛还是绷不住了，她认定，没监控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指证她杀人，只要她不承认，就算打捞起尸体来又能怎么样。</p>秦姝心尖上一痛，像是有血从心口冒出来。</p>这时，秦姝电话响了，刚接通糖糖哭着声音就传过来，“妈咪，我感觉不到凉凉了，他出事了，妈咪，你一定要找到哥哥，我再也不跟他抢东西吃了，快点把他找回来。唔！”</p>秦姝闭上眼睛，努力把痛苦压下，转头看着阿媛，“他怎么会落水的？”</p>老太太脸色一白，扶着秦姝骂道，“你这种心黑的人，怎么会在我们牧家？我告诉你，孩子若有三长两短，你绝对脱不了干系。”</p>湖面上，冒出一些水色的水花，牧羡之露出水面，大口大品呼吸，俊逸清冷的容颜上沾了水，黑漆漆的睫毛沾了水后变得更加浓密，对秦姝来说，他此时的形象很伟岸，带着闪闪的光芒，心里一种微妙的情绪就像是鼓胀饱满的莲子，在那一刻悄然破裂。</p>“怎么样？水里有没有？”秦姝顾不上阿媛的事情，先找到孩子要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