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近来在流传着一件事，说是柳太师府的大夫人郑氏，将府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养到了自己名下，记为了嫡女。</p>
柳侍郎子女缘薄，有亡妻崔氏，续弦郑氏，还有侍妾二人，通房二人，但统共也只生了两个女儿。</p>
郑氏的女儿在一次落水事件中去世了，膝下便只剩个原配生的女儿，便是曾经的令妃。</p>
但一年前的宫变中，娴吟宫被烧成一片灰烬，最后清出来数具看不出模样的焦黑的尸体，众人只当令妃已经香消玉殒。</p>
如今郑氏将一位庶女记为嫡女，想来大概是为生活找些寄托吧。</p>
只是这位庶女神秘得很，竟不知究竟是太师府的哪位老爷生的，据说一直养在府里，从没有出过门。</p>
柳太师虽早已致仕回家，但家中儿郎在京中为官的不少，且柳太师一生桃李满天下，是那种即便不在朝野，朝野也尽是他的传说的人物。</p>
因着这些，对于这名嫡女，大家还是颇为关注的。</p>
赵衍也听到了这些传闻，他唤来龙影，“查一下柳太师府新近被记到郑氏名下的那个庶女。”</p>
过了几天，龙影得到了确切消息，他立在赵衍旁边，踟蹰了半天。</p>
赵衍看着他，“有什么就说什么。”</p>
龙影吞了好几口口水，下定了决心，清了清嗓子，“那人是令妃。”</p>
赵衍却似乎并不惊讶，他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p>
龙影甚是奇怪，“王爷，您不惊讶吗？”</p>
赵衍牵了牵嘴角，“有什么好惊讶的？”</p>
龙影叹了口气，又道：“怪不得当时娴吟宫和瑶华宫被一把火烧了，大家都以为令妃和容贵妃已经死了，谁知容贵妃回了大西北，令妃竟回了柳太师府。”</p>
赵衍沉了眸子，令妃被送回了柳太师府，倘若只是要安安稳稳的生活，顶着个庶女的名义是最妥当的，可如今大张旗鼓的成为了太师府嫡女，打得是什么算盘，可就值得玩味了。</p>
过了几天，宫里来了太监，直接宣布了皇上赐婚的诏书。</p>
龙影跪在一旁，脑袋似乎被车碾过一般。</p>
那太监念什么来着？给王爷和柳太师府柳大小姐赐婚？</p>
这不是摆明了坑王爷吗？那柳太师府的柳大小姐，分明就是先皇的令妃啊！这算什么？即便王爷跟令妃有旧，也不能这样吧。</p>
他很想上前把那碍眼的太监一脚踹了，却眼睁睁的看着赵衍躬身上前接过诏书，“谢皇上。”</p>
赵宁到长乐宫找楚月用膳，楚月见他一脸兴奋，“皇上，今日有什么开心事吗？”</p>
“你也看出来了？”赵宁眉开眼笑。</p>
“您都快笑成一朵花了。”楚月打趣道。</p>
赵宁很满意，如今的长公主越来越像以前的小月了。</p>
他夹了几筷子菜，才道：“朕今日赐婚了。”</p>
楚月好奇，“是给哪家的公子和小姐？”</p>
“给靖王和柳太师府柳大小姐。”</p>
楚月如五雷轰顶，正要夹菜的筷子伸到一半，横亘在半空。</p>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猛地转身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p>
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仿佛全部在体内翻滚了起来。</p>
赵宁神色莫测的看着她。</p>
前几日，白天师跟他说长公主有些不对劲，似乎跟靖王有关，他还不信，她回到京城才两个多月，靖王跟她不过是在除夕宫宴上见过一回。</p>
便是那次宫宴，他也观察过，小月并不记得靖王。</p>
当然还好他以防万一，在宫变时留了令妃一条命，本来她屡次对小月出手，自己只差将她碎尸万段，但最后关头，想着以后制约靖王，还是放了令妃回柳太师府。</p>
楚月捂着嘴，“皇上，对不起，臣妹要去一下净房。”</p>
赵宁点点头，“去吧。”</p>
待到楚月出来时，赵宁已经离开了，让胡嬷嬷给她传了话，说是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她好好吃饭别噎着了。</p>
楚月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都撤了吧。”她说。</p>
胡嬷嬷深深的看了眼楚月，“长公主是嫌菜冷了吗？奴婢让厨子再热一下。”</p>
“不用了，本公主想歇一歇。”说着楚月便往一旁的贵妃榻走去。</p>
看着她寂寥的背影，胡嬷嬷如鲠在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p>
楚月歪在贵妃榻上，眼前全是那个挺拔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p>
白令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失魂落魄斜躺着的楚月。</p>
她也是今日下午才知道皇上给靖王赐婚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到楚月这里来探探口气，便听说皇上到了长乐宫用膳。</p>
她只好在坤宁宫等着，等到皇上已经离开长乐宫的消息传来后，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p>
楚月见白姐姐来了，忙起身迎接。</p>
白令羽挥退了宫女们，又扶楚月到榻上坐下。</p>
“这是怎么了？”白令羽温和的问道。</p>
楚月悲从中来，按理说她只见过靖王三次，严格的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即便是对一名男子有好感，也不至于到非他不可的地步。</p>
但当她听到靖王被赐婚的消息后，就是觉得很伤心，控制不了的伤心。</p>
看到她红了的眼圈，白令羽心里很难受。</p>
明知她就是楚姑娘，明知她跟靖王爱得很深很深，但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失去了记忆，与靖王不得相认，靖王又因为她变换了样貌，认不出她。</p>
两个相爱至深的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却不知道。</p>
她轻轻握着楚月的手，“长公主，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p>
楚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白姐姐当日的话还在耳边，“长公主，靖王与你并不合适，本宫劝你，还是早些断了这个心思罢。”</p>
白令羽终于忍不住，“是因为靖王吗？”</p>
楚月的眼泪夺眶而出。</p>
白令羽揽着她，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用帕子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p>
楚月哭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p>
她抽噎着说道：“白姐姐，妹妹知道自己不争气，您提醒过妹妹的，靖王与妹妹不合适，可妹妹就是忍不住，总是忍不住去想他，想见到他，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p>
白令羽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好妹妹，姐姐都知道。”</p>
她想起数年前的自己，那个日日站在菩提树下算着赵宁归期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煎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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