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这么不要命地冲上去，兄弟们可太被动了……”
胡虏领军之人沉声一句反问，登时让贾天冲变了神色。
虽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可但凡能活着，谁又愿意横死沙场？
更别说因为闫寒晨率众奋力反击，他们委实已经被掣肘了不少，若是继续僵持下去，对他们着实没什么好处。
而胡虏此番出兵，为的是能以最小代价收割闫国，如若不然，根本就是有违初心。
故此，饶是贾天冲始终坚持奋力一搏，却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因着胡虏蛮子们且战且退的阵势，闫国虽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却也终归还是不曾让对方踏足半步。
尽管眼见着敌军退了好几步，可岑相思却也始终不敢放松，亲自在城楼上监督工事，又紧急安排了戍军一事，好容易才腾出空来去见闫寒晨。
“陛下，此番休整不过是暂时的，若是胡虏再犯，只怕将士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岑相思低头立在跟前，全然不敢正视闫寒晨的眼睛。
他生怕面对陛下那颓然失望的眼神，哪怕是一闪而过，他也不知该如何招架。
纵是岑相思自诩久经沙场，却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憋屈过。哪怕是从往面对苗银玲之时，却也有翻身之时，而非是时刻被人紧逼着。
大抵是注意到了岑相思周身不自觉散发着的些许颓然意，乔凉夕不自觉轻咳了两声，正要做答却不料被闫寒晨沉声打断。
“对方若是再犯，那便继续打退就是了。”他神色淡淡，可脱口而出的一句却是掷地有声。
岑相思闻声一滞，晃神了好一阵子都不知该作何应对，正失神间，却又听闫寒晨玩味似的反问，“难不成，岑将军是被他们打怕了？”
倏然听到这一句，岑相思当即变了脸色，“末将愿为闫国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一字一顿，句句铿锵。
闫寒晨要的当然不是岑相思的任何承诺，他的向国之心更是从来不必用任何多余的言辞来佐证。
一直以来，岑相思都是这么做的，闫寒晨早已看在眼里，心下自是再清楚不过。
“既是不怕，又有何可惧？”
闫寒晨轻笑着上前，压低了声音与岑相思说笑，虽仍是此前那不疾不徐的语调，但不知怎么的，却是让人冷不丁天清楚了些许疲惫意。
乔凉夕不知何时立在了身侧，径直伸出手去，牵着闫寒晨便往边上走。
“岑将军是军中大帅，自是知晓该如何行事，倒是陛下明明已经退到了驿站，又为何还要铤而走险？”
说这话时乔凉夕的神色并不好看，这个问题早在重新得见闫寒晨时，她便想问了。
只奈何闫寒晨始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以至于堪堪拖到了现在。
幸而，面对乔凉夕的质问时，陛下仍是一派淡定姿态，“朕是闫国皇帝，哪能眼看着皇后替朕冲锋陷阵？朕的将士们都还没回家呢，朕又能去哪儿呢？”
乔凉夕神色一顿，刚想反驳却是被闫寒晨抬手制止。
“两军交战之时，皇后劝朕以大局为重，朕允了。保存实力是大局，但放手一搏又何尝不是？”
对上闫寒晨深邃的眉眼，乔凉夕突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饶是在方才眼看着闫寒晨与岑相思说话的当口，她已然暗暗在心底里将劝服的话回转了千百次。
但该说她早便清楚，从闫寒晨去而复返的那一刻起，再多的说辞也不过是徒劳。
此番除非是他们能击退胡虏，否则的话只怕这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离开一步的。
只不过乔凉夕始终不愿就此放弃，闫寒晨乃是闫国根基，只要他在，无论遇上再大的麻烦，总还是有机会卷土重来的。
这是她对闫寒晨无法言说的信任。
只可惜，闫寒晨却不这么看。
与其让他在合该与所有人共同进退的时候选择退却，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管不顾地全力出击。
在闫寒晨看来，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让他在事后觉得怅然。
“有陛下与娘娘和将士们全力对敌，蛮子们定然无可趁之机。”岑相思眼见着两人之间变得剑拔弩张，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
不成想，话音刚落闫寒晨却是先绷不住笑了出来。
“朕的将军总算是长了些自己的威风。”意味深长的一句，却着实让岑相思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面色讪然，半晌没有应声，乔凉夕看不过眼，便索性亲自打发他下去休息。
“将军若无要事，便赶紧去歇一歇吧，备不住很快便又有仗要打。”
岑相思这才如蒙大赦，忙不迭退开了。
然，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又有人急匆匆闯进了岑相思的营帐，搅得他不得安生。
虽说行军在外，终是难得安寝，但冷不丁听到将士们高喊着不好了，却还是让岑相思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又怎么了？”岑相思沉声反问。
待瞥见来人是他亲自点卯要求留在城门上探哨的，登时脸色一变。
“胡虏又开始了？”说话的功夫，岑相思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不敢有半点迟疑。
但没成想，来人却是快步拦在他前头，“将军，是打起来了，但不是跟我们。”
“什么意思？”
岑相思动作一滞，偏头厉声道，“把话说清楚，谁跟谁，怎么打起来的。”
注意到岑相思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来人才忙不迭收敛了心神，沉声道，“就在刚才，我们远远听到动静，胡虏好像又跟人打起来了，这次应该是尾巴被人断了。”
“这么说，他们是被人偷袭了？”
岑相思微眯着眼，凝神思忖了好一会儿，却仍是不得其法。
“难道是陛下先前安排的？”
也不怪岑相思下意识笃定是闫寒晨的手笔，毕竟这位帝王先是允了乔凉夕所求，却又在转瞬的功夫里折返回来，委实让所有人大为意外。
若是连皇后都不知道他的心思，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后招？
但不过转瞬的功夫，岑相思便径自摇了摇头，兀自否认了这一猜想。
闫寒晨若是早有应对，又何至于一直藏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