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婵眼皮猛地往上掀起,语气有点兴奋，“真的吗？”
李玄瑾没回答她的话，轻轻闭上眼睛,只靠着床头说：“继续读折子。”
戚婵看了他几眼，嘴角微微往上牵起，片刻??，低下头,继续读折子了。
折子上除了政务，还有些别的,比如这份吏部侍郎呈上来的折子。??的内容便是??份讣告,??年前上任启县的县令赵序因病去世,亡于任上。
这个赵序恰好是去年戚婵住??宣清宫的时候上任的,他上任前还来拜见过李玄瑾，戚婵对他有印象,是个??十五六的青年,正值壮年,怎么就这么去了？
李玄瑾听完??，眼睛睁开，示??戚婵将折子给他，他拿过折子，眼神从奏章上转过，俄顷，叹了口气。
“赵大人是死于风寒。”这时候,戚婵别有深??的声音??床边响起。
李玄瑾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戚婵。
戚婵微微直起腰，把折子从李玄瑾手里抽了出来，搁????边的案桌上,“别看折子了。”她目光落??他有些苍白的脸，轻声但不容拒绝道：“你该休息了。”
李玄瑾闻言，皱了下眉。
戚婵重新??床头的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说：“人是很脆弱的。”
人是很脆弱的？李玄瑾??到去年见赵序时的场景，他??不是文弱书??，看起来身强体壮，他实??没??到会因风寒死??任上，人??的确是脆弱的，就比如不过几道伤，就可以要了许??将士的命。
思及此，李玄瑾没和戚婵争执，他轻合上眼，过了半晌，他缓缓睁开。戚婵正坐??床头看书，见他睁开眼，眼底??向他看去。
李玄瑾猛地??下又闭上眼。
翌日李玄瑾身体好了些，但还是??养了??日，没去上朝，午膳??他坐??南窗的书案前批阅奏折。戚婵则坐??旁边的矮凳上，浏览李玄瑾批阅好的奏折拿。
这个时候，李总管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福了福身，便赶紧道：“陛下，安王府来信，安王不大好了。”
李玄瑾愣了下。
李总管又道：“安王府传信来，说安王??见你和皇??娘娘最????面。”
安王的身体去年就不大??了，现??传来这个消息不出??料。李玄瑾很快反应过来，思索了下，便从椅子上起身，只身体才轻轻??动，戚婵手掌就按??了他的手背上。
李玄瑾看向戚婵。
安王李子凌命不久矣的消息不仅没有令戚婵有丝毫伤感，反而她的神色里还流露出几丝愉悦。
她微微笑着说：“他有什么好见的？再者说，你身体还没养好呢。”最??几个字，颇为关怀。
李玄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盯着戚婵问，“你怕我见他？”
“是啊，安王肯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戚婵笑着应，应完顿了下，她又说，“我??担心你身体，万??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李玄瑾没说信她的话还是不信，瞥了她??眼??，便从南窗前走出来，命令李总管给他拿便服来。
戚婵见装，知道李玄瑾肯定是要去见李子凌了。
李玄瑾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非不能走动，他快速整??好衣容，扭头看向静望着他的戚，问，“你去吗？”
戚婵??靠窗的花凳上坐下，摇了摇头，“我不去，我??眼都不??看到他。”她语气有种不掩饰的厌恶，“而且万??说不准，他存了什么坏心思，??要害我呢？毕竟他马上就要死了。”
李玄瑾沉默了下，没有再问戚婵的??见，自己出了皇宫，直往安王府而去。
??进李子凌的院子，便是??股浓郁的药香，这股药香笼罩小院的时间委实长久，于是院子里的树木似乎??是药味的了。
及至进了他的卧房，那股药材味道更是比太医署药房??差不了??少。
李子凌靠坐??床头，??背放着宝蓝色喜鹊登梅迎枕，他很瘦，面上丝毫肉都没有，??双眼睛此刻却颇为明亮。
不过李玄瑾刚刚进安王府时，就问过给李子凌问诊的太医，李子凌已经??识茫然好几日了，现??这种情况，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李子凌见李玄瑾进来了，目光继续看着门口，但等李玄瑾都走到了他的床头，??没有其他人再进来。李子凌低下头，轻轻地牵动了嘴角。
戚婵如今的戒备心果然太强了，强到不给他丝毫有可能再伤害她的机会，但这么强的戒备心不全是??件坏事。
李子凌对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下去??，他看着??言不发的李玄瑾，捂住唇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地问，“陛下就这??原谅她了？”
“那是我和她的事。”李玄瑾??不喜欢李子凌提起戚婵，但念??李子凌命??旦夕，语气尚可。
李子凌闻言，他抬头死死地盯着李玄瑾，好半晌，又才道：“陛下愿??当痴情人，守着??个不爱你的人，自然是你的事。”
李玄瑾眼神没变，却淡淡地叫了声安王。
李子凌继续说道，“陛下，她不可能爱你的，她的戒备心那么强，她只会爱她自己。”
说完这句，他苦笑了两声，“你又能忍??久？”
这句话说完，李玄瑾脸色微微变了变。
“人之将死，其言??善，我上辈子对不起戚婵，??其你们这??相互折磨，不如听我??句劝，你放过她吧。”李子凌声音越来越喘，这段话说完，他舒了好大??口气，方才有力气说完最????句话，“最重要的是，玄瑾，放过你自己。”
李玄瑾背??身??的手悄然紧握，他深吸了口气道，“安王，朕先走了。”
话??落，李玄瑾转身就往外走，李子凌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咳着咳着，忽然感觉捂着唇的掌心??片黏腻，他摊开手掌，入眼是??片鲜红。
他眼前??晕，手无力地往下垂去，嘴角却牵起??个细不可见的弧度。
他得不到的他宁可毁了，毁不掉的他??要尽最大努力地毁。
戚婵??宣清宫等着，李玄瑾离开了大概??个时辰，他回来的时候，戚婵正翻着??本山海经，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了看李玄瑾，好奇地问，“他临死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李玄瑾神色淡淡，“没说。”
戚婵手支着下颚看着李玄瑾，摇头道：“我不信。”
李玄瑾立??八宝阁前，闻言??不言语，只是盯着戚婵。
“好吧好吧，我自然是相信我家玄瑾的话啦。”戚婵笑了??笑，她从窗边的软榻起身，缓缓朝李玄瑾走去，等距离他只剩半步的时候，她关心地问，“怎么？有没有觉得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