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被漆黑的云朵遮蔽,只有点昏暗的星光点缀在天幕之上,更显得凄凉惨淡。
皱巴巴的校服上满是血污,郑云龙站在一扇大铁门外,他手上那处不断流血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起来,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暴击。
眼前坐落着一座庄园,里头的房屋形制是本地几个世纪前常见的殖民地时代风格,有些破败的灰色外墙上爬满充斥着“大自然的气息”的爬藤植物,看上去随时像会从里面飞出成群结队的蝙蝠,或是爬出蛇虫鼠蚁。屋前是一片不小的花园,花木凋零,只剩下几杆干枯的花枝杵在泥里。
……这不是金哲永上回和他说的鬼宅吗?!
郑云龙跟被烫着一样猛地挣脱阿云嘎的手,刚消下去的疑虑和恐惧重新袭上心头:“这是你家?”
阿云嘎转头对他笑了笑:“刚买的,还没来得及打理。”
“你……”郑云龙喉结动了动,心说买个鬼屋当家,您也是心大。但到底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紧跟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郑云龙一看,吓得差点跑了。
院子里站着个小老头,身着陈旧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燕尾服,相貌干瘪,按照欧洲宫廷剧那样很标准地弓着腰,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放在胸前。
郑云龙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小老头平淡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您回来了?”
“嗯。”阿云嘎看起来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迈步跨了进去,“送两杯茶上来。”
老管家答了声是。不知是不是郑云龙错觉,他退下前似乎多看了自己一眼。
眼神……十分渗人。
“那是谁啊?”跟着阿云嘎进了屋门、往楼梯上走的时候,郑云龙小声地问。
“管家。”阿云嘎言简意赅。
管家?
郑云龙一怔。他还从没在哪个人家里见过活体的“管家”这种生物,而且还是这么瘆人的品种。但屋里华贵的、充满生活气息的陈设又把他的观感拉回来了些,毕竟不会有哪个鬼屋布置得这么精美。
“老威尔斯和在我家干了很多年了,为人很忠诚……到了。”
阿云嘎在二楼的一间房门口停下。郑云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一直被阿云嘎牵着,以至于他那只没有温度的手都沾染了几分热度。
难怪老管家会那样看自己。他蓦地有些面热,甩开阿云嘎的手,红着脸看他推开房门,开灯。
惊讶让郑云龙忘了刚才的事。
房间的窗前挂着深绿色的窗帘,在灯光下闪着细密的光泽;一张悬挂着帘子的四柱大床占据了屋里很大一块位置;右侧靠里摆着一张书桌,根据郑云龙贫乏的家具知识来看,应该是某种金贵的木头,和楼下那些一样,四角雕刻着精巧的花纹。
地上和外面一样,铺着寸余厚的地毯。郑云龙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掏出手机一看,果然,网络信号只剩下了一格。
上回电玩城里抓到的橘猫靠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盯着郑云龙,也不知是不是欢迎他的到来。
“你今晚去干什么了?”
片刻后,郑云龙换上了阿云嘎干净的胡萝卜色卫衣,捧着老威尔斯送上来的热茶坐在床边,问阿云嘎。
阿云嘎反问:“接到情报说今晚会有吸血鬼闹事。你又是为什么在那?”
郑云龙一噎,想到那本吸引着自己,又莫名失踪的古书,突然有些心虚:“我去找金哲永了。”
“是吗?”阿云嘎的语气罕见地降了些温度,“你看看手机。”
郑云龙心里咯噔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一摁亮屏幕,就看条满屏的新消息提醒,来自他平常看也不看的班级群。
——有人看到郑云龙了吗?我找他有急事!!!
并配以一大串艾特,仿佛一道道催命符。
郑云龙赶紧点开金哲永的对话框,回了句“刚刚在打游戏”,金哲永却没立刻回消息。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听见阿云嘎问自己。
“为什么说谎?”
“和你有关系吗?”郑云龙的心更虚了,嘴上却仍不饶人。说完一抬头,撞上阿云嘎的眼神,浑身的刺顿时又软了下来。
“那个,我……”
“和我没关系,但是我会担心。”
说这个干什么啊,谁管你担不担心?郑云龙的心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转头去看床头的橘猫,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这玩意儿和你的房间风格还挺格格不入的,怎么摆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那天也不知是谁,非要把它往我手里塞。不摆显眼一点怎么对得起它主人的好意?”阿云嘎扯着郑云龙坐到床边,递给他一杯热茶。
茶水的热气蒸着郑云龙的脸,他想起自己怀疑阿云嘎是吸血鬼的荒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猫扯进怀里:“嘁。”
不知是不是在阿云嘎床上待久了的缘故,橘猫身上沾染着好闻的柠檬草香,随着拥抱的动作沁入郑云龙鼻腔。他突然想到,一般人把公仔放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应该也离的很近吧?
脑海当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熟睡中的阿云嘎将面前的橘猫卷进怀里,甚至还用脸蹭了蹭。想到这面上不禁有些发热,连带着橘猫柔软的身体都有了热度,郑云龙忙不迭松开它。
橘猫滚了半圈跌在床上,大眼睛斜着他。出于一种被窥探到心事的窘迫,郑云龙拖过被子将它的脸捂上了。
少年这一番动作看得阿云嘎好笑。他故作不解:“怎么突然不喜欢它了,那我去把它扔掉。”
“你敢!”
见阿云嘎真的伸手去动那只橘猫,郑云龙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料阿云嘎吃痛地“嘶”了一声,眉头紧皱起来。
“你怎么了?”郑云龙慌忙松开手,才发现阿云嘎的左边衣袖不知何时被血浸染了。翻起衣袖,小臂侧面有一道好几厘米长的伤口。
刀口已经被血模糊,但仍看得出伤得很深,难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他脸色很差。
“用银剑对付那家伙的时候,他挣扎得挺厉害的。”阿云嘎白着脸勉强笑了笑。
“我操,你是不是没有痛觉啊!受伤了为什么不说?”郑云龙看得心头一揪,脏话脱口而出,“药箱呢?在哪儿?”
“可能是在衣柜里吧,我记不太清了。”
阿云嘎说话的气息都比平时弱了几分。郑云龙心中一阵懊恼,他早该发觉的。
郑云龙跳下床,拉开床边的衣柜门胡乱翻找,“不说我就自己翻了!行了你别碰伤口,这样会感染。”
阿云嘎见少年真急了,指了指最靠里的柜子:“啊我想起来了,应该在底层,我新买的。”
郑云龙依言一翻,果然看到一个全新的医药箱,一把扯掉碍事的塑料膜。
“手。”
阿云嘎乖乖地把伤手递给他,见少年仔细地用蘸了碘伏的棉签给自己清理伤口边的血污,颇有些惊讶。
“没想到你还会照顾——嘶。”
一滴药水渗进伤口,阿云嘎露出了吃痛的神色。却被郑云龙横了一眼,牢牢抓住了手。
“矫情不矫情!一把年纪了还怕痛,要不要给你发块糖?”
“那有胡萝卜味的吗?”阿云嘎低低地笑了声,似乎一点都听不出郑云龙话里的嫌弃意味。
“……”
郑云龙满心不爽,狠狠地把手下的绷带拉了个结。
从阿云嘎的视角看去,少年正低着头,十分专注地动作着,那对睫毛轻扇着,骚动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眼底的冰蓝色再次浮现,他想要退缩地抽回手。
“疼啊?”郑云龙以为他是被弄痛了,瞬间有些后悔,人家一个伤患,跟他置什么气呢?于是又亡羊补牢地把绷带的节松了些,还安慰地给他给他吹了吹,仔细把有点脱线的边缘整理好,“现在好点没?”
阿云嘎没回答,郑云龙也没在意。少年认真对付着那条白色的纱布,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人的异样。
吸血鬼与常人不同之处除了自愈、瞬移、攻击力之外还在于五感被放大,当他对一人有欲念时,那种渴望也会比普通人放大数倍。今夜他被银器所伤,再加上没有及时补充血液,让他平时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逐渐崩溃。
他因他的血重回这个世界,这让他对少年血液有着本能的渴望,但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这种渴望变质了,他开始渴望得到他,同时也渴望得到他的心。情根早已在不经意间深深种下。
他一向掩藏得很好,他和内森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今夜也许是失血让他不正常了,他希望做点什么。一次就好,在他离开前。
他可以在今夜结束后清除他的记忆,虽然他一直不想这么做。
要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会不会吓得逃跑?阿云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于是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先下手为强,没受伤的那只手在郑云龙腕上一拽,转身借力,郑云龙就被他压在了床上。
《He Is My Sin[云次方同人 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