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梦。
梦里谁都没有,她独自坐在梅林的高塔里看着世界。
有熟悉的声音问她:【你要到哪里去。】
她回答:我不知道。
【你想见到谁。】
她回答:我不知道。
【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回答:我不知道。
那个声音不问了。
她发了会儿呆,高塔外的紫罗兰延展到海的那一边,海面的水光与天在尽头交汇出波光粼粼。空气里是一无所有的平和气息。
“你休息好了吗?”有人在身后问。
她坐在高塔边,不回头也能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不要拿白野的样子。”她抱着膝盖,慢慢转过头看着来人,声音很小,“不要欺负我没见过圣杯啊。”
身后的棕发青年又逐渐变化为另一副高挑模样,眼底的倒皇冠格外显眼。
“这样呢?”
“看着更生气了。”
“那还是这样吧。”他变回了岸波白野。
“你是哪个圣杯?”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到了高塔边上,阿瓦隆的模样还是从她梦里搬过来,就连塔中石桌上的点心都和以前梅林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人造圣杯。”他回答。
藤丸立香点了点头,那就是意大利的魔术师捏造的伪圣杯。
“可我不是胜者,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却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我是由圣杯碎片和无数个‘人造藤丸立香’构成的许愿机,好吧……胜者是织田作之助,我只是在你离开之前来见见你。”
藤丸立香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见的。”
“你在拒绝,也在否认。”他的声音带上了疑惑,“圣杯无法实现你最初的愿望,原因不在太宰治,在于你。但你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藤丸立香又把头别过去,她的视线落在花海中,落在海面上。
伪圣杯还在说着不符合常世规则的困惑:“太宰治的愿望并不是救助织田作之助,而是……”
“你好烦。”立香打断他,“你没看见我还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吗?”
伪圣杯歪了歪头,还是不能理解人类的心态,也学不会人类的体贴。如果是真的岸波白野这个时候就不会再开口,但他不是,他只是人工合成,因为参入了奇怪的成分而变得奇怪的许愿机。
“不解开封印,你的认知与圣杯判别的‘藤丸立香’的认知无法统一,对‘朋友’的判别标准完全不一样的时候圣杯无法实现你的愿望。但只要岸波白野在,你就不可能解开封印。”
“所以圣杯把你送走了。”
藤丸立香心想,那为什么不把岸波白野送走。
“因为异闻带已经形成了,或者说,在你幼年时期想要毁掉魔术体系这个念头发芽的时候,异闻带的种子已经悄悄形成了,岸波白野是那个抑制住一切的魔术师。他如果被送走,你的封印被圣杯解除,异闻带就会飞速被剪定。”
伪圣杯似乎是能听到她心里的抱怨,“这些你后来也都清楚。”
“是啊,我一直以为我是个风评受害的假魔王,没想到是真的。”她瘪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这次伪圣杯倒是回答得很肯定:“是藤丸立香。”他说。
哈,这可真是个万能回答。
“你说……”她又看向圣杯,“我的标准和圣杯的标准是哪里有偏差?”
她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圣杯要怎么去改变别人心里对我的认知?是强行扭曲为我的标准吗?”
伪圣杯用岸波白野的脸摆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可是圣杯需要做的……是改变你的观点啊?”
一直无法确认双向联系的人是你啊,藤丸立香。
“能为对方牺牲所有的是友情。”
“会背叛的也是友情。”
“溺爱算是友谊。”
“利用也可以存活在友谊的框架里。”
“不论是岸波白野、太宰治、中原中也、费奥多尔、白兰、还是很多人……双方的标准是不可能一致的,朋友不是构成自我的唯一因素。”
“你现在啰嗦起来的样子倒是和岸波白野一模一样。”
藤丸立香站起来,走到伪圣杯面前,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的休息够了。
“我希望织田复活白兰只是因为封印刚好解开,我被圣杯拉回去的时间到了,我不想浪费这个愿望而已。”
她承认了。
圣杯的bug并不是因为太宰治许愿让织田作之助在港.黑的动乱中存活,圣杯要完成那样的愿望方法有很多种。
比如将英灵太宰治投放到横滨。
只有藤丸立香自己身上出了问题,圣杯才会从她身上下手。
“我在阿瓦隆坐了一会就想明白这件事啦。”她笑起来,“迦勒底一直在和白野联系,那里的‘藤丸立香’却一直没有去处理我的世界的异闻带,也是因为在等解开封印后最终的‘我’是什么样子吧。”
“温柔到过分了啊,‘藤丸君’。”
“我只是这个世界的圣杯,对世界外侧的迦勒底不了解。”伪圣杯老老实实地说。
立香突然问:“那恩奇都呢,他回迦勒底了吗?”
“对。”伪圣杯回答,在看见立香没有继续对话的想法之后,他开始结束这场拖延了很久的梦境,“所有人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所有人?”
“织田作之助、太宰治,还有你。”
当梦境从海的尽头开始破碎的时候,藤丸立香想起很多与他人的相处回忆。
好的,不好的。
笑着的,愤怒的。
淌着血和泪的。
“你后悔许那个愿望了吗?”伪圣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后悔认识这些与正常人的认知相去甚远的奇怪的家伙们了吗?
***
“……立香?”
“……藤丸立香?”
再次睁开眼,棕发棕眼的青年放大的脸在视野里逐渐清晰。
藤丸立香突然笑出来。
闭眼前看见的是“岸波白野”,睁开眼居然还是他。
她浑身没什么力气,被岸波扶起来之后勉强先喝了一口水,脑子一片空,过了一会儿才晕乎乎地问:“你在哪儿捡到我的?”
岸波白野摸了摸她的额头,像个傻爸爸在关爱自己的弱智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