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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 168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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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月色刚好,柔似春纱,轻如薄雾,天地朦胧成迷。

    清宵无风,漏尽更阑,久不成眠的凉月躺在房间对面的屋顶上,遥望星汉。

    月光总能叫人心静,凉月枕臂阖目,熏沐流光,心境忽有可纳百川之阔。

    碎云入梦,片片无尘,寒夜未央,芳草暗长。这样的夜晚,便是刹那也迷人。

    百静之中,一丝几不可闻却不容忽视的“吱呀”声悄然打破此间叫人流连的静谧。

    凉月睁开眼,轻轻偏过头,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叫她遍体生寒。

    只见其隔壁房间,门开了一道恰容一人进出的空隙,而那道泄出半面萤光的空隙里,翩然走出一位未着披风的青袍女子,其面容白如今夜皎月,眼角未散的笑意如一把铁斧重重砍在凉月的心上,将那颗心瞬间劈成两半,鲜血喷涌如瀑。

    妘婔,那个同处一个屋檐,却未见几面的女子,怎会深更半夜从苍驳房内走出?

    经年的见闻无一不在提醒着凉月,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三更半夜共处一室,绝非简单的秉烛夜谈。她想不出,有什么天大的事是非要夜深人静时才能畅所欲言,而大白天却不方便言说。

    门自外面轻轻带上,偷偷流出的烛光及此夜掩藏的秘密似乎都在那一刻被关在门中。

    妘婔嘴角上将放未放的笑意宛如一株独立空枝的花苞,在春风拂来的一刻,在月光照不去的地方,悄然盛放。

    殊不知,那抹令人心醉的笑却犹如一根毒刺,猝不及防地扎进凉月心里。

    剧毒入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紧锁心脏。

    那个时候,她脑袋一片空白,思绪骤停,她不明白此事是如何发生的,是今夜月色太过撩人,还是春草滋生过快?

    凉月收回目光,沉沉闭眼,胸中妒火煞有灼尽春草之盛。

    昨日是琨瑶,今日是妘婔,明日又会是谁?把她凉月当成什么了?儿戏么?她倾心相付,言尽深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黄粱么?还是如孟不怪所说,至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罢了?

    这一刻,思绪竟异常平静,凉月怔怔地望着天上那一轮孤寂的勾月,莫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无感无情之物,但凡被她看上,她都会想尽千方百计得到手,如断花翎,如青玉。

    可是苍驳不同,苍驳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她该如何去得到他?下迷药然后霸王硬上弓么?可他有腿,会跑会逃。他也有心,会喜欢,也会憎恨。

    只有对他,她才会这般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世间每一份透入骨髓的深情,都伴随着一份足以舍弃自尊、抛下原则的卑微,无一例外。

    “吱呀”,又是一声,门开了,凉月如方才那般转过头去,这一次,对上一双好似无底深渊的乌瞳。

    他出来了,是要去找妘婔么?

    二人对视良久,凉月忽而淡然一笑,不喜不怒,不伤不愁,就像是路逢多年未见的淡水之交,有或无,对她来说,都无甚区别。

    在他近乎缥缈的目光里,凉月毅然转回眸子,未予半点留念,但转面过去的笑意却渐渐散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比他上锁乌楼还要生气,她明明已经告诉过他,她不喜欢,可他为何还要如此?是因为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吗?或者,他根本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如果他喜欢妘婔,或者喜欢琨瑶,那她该怎么办?是将那块她亲手雕刻的玉佩当做新婚礼物赠送?还是当着一对新人的面将玉佩毁碎?

    今晚,她注定无法安睡,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该揪其衣襟恶狠狠逼问?还是该将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痛打一顿?抑或是用下三滥手段将其拆散?

    或者,刚才的一切都是个误会,妘婔不过有事请教,而苍驳又恰好知道她所请教之事,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他还站在那里,她要怎么办?要不要跳到他面前直截了当地问出,问他二人在房中做什么?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能不引人遐想?

    可她不想这样,她希望苍驳能自己告诉她,偶尔她也希望他能主动一次,而不是从一开始都是她围着他转。

    她在等,她希望他对她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他和妘婔以及琨瑶都没有任何瓜葛。

    暗暗僵持着,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等着他靠近,哪怕一步也好,她需要他这一步。

    良久,凉月未等到他迈出的这一步,而是等到他返身关门的声音。

    他关上了门,将她关在门外,如隔山海。

    凉月自嘲地笑了笑,他永远都是如此,只会站在原地,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等她向他走近,如天下所有虔诚的信徒那样。

    接下来好几日,凉月都未再去找他。倒是妘婔,自那晚起,时常叩其房门,只是未再于夜里去了。

    大概,除了归尘子和灯笼,身边认识他们的人都已看出二人之间的不对劲。

    最先是太微,在第二日就觉出凉月的异样,因为凉月突然间拉她出去闲逛,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海中。

    凉月抱着灯笼,和灯笼分吃一串糖葫芦,看似心情颇好,实则暗流翻涌。

    太微拉住她,问道:“凉月,发生了何事?”

    凉月若无其事地咬着糖葫芦,随意回道:“无事啊。”

    太微明显不信,“真话,谎言,我分得清。我想,一定是因为苍驳。”

    凉月取下一颗红果喂给灯笼,笑了笑,“别想太多,我没事的。”

    太微不再逼问,只道:“凉月,你不会忍太久。”

    凉月心头一紧,确然如太微所说,一个晚上已近极限,所有的伪装,都维持不了太久。

    昨晚所看到的一切,她和盘托出。

    太微和她一样,陷入沉默。

    良久,太微轻叹一声,肃然道:“当你选择这条路的那天起,你就要承受这个选择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不管是一路繁花,还是从踏出的第一步直到行完这一路,都铺满了寸步难行的荆棘,除了后退,就是继续向前,别无捷径。”

    又是一片沉默,半晌,凉月突然笑将起来,辞气轻松地道:“原来心痛是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强装的笑,看起来可怜又无奈,凉月眉头紧蹙,神情痛苦,身体里的某一处正似被处以极刑,她死死攥着心脏处的衣衫,跌坐在墙边,吃力地仰起头,看着太微,“既然心会痛,那为何还要生出这颗心来?倘若当初没有生出这颗心,那么,是否意味着不必承受这些本可以不用承受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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