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慧瑞药厂。这是西城市的老药厂之一，公企改制留下来的壳子，城北的厂子太多，造房产卖不出去，只能由附近的村民承包了下来。
这地方不能用来种地，那么多老机器，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村民一盘算，让村子里出去的几个大学生回来帮忙经营，把一个简单的药厂给折腾起来了。
这药厂各方面已经落后于时代，加上是村子里的人共同经营的，本身操盘者就是个半吊子，加上只知道赚没赚钱，不知道怎么经营怎么投资的村里老人一折腾，更加半死不活了。别说赚钱，村子里投钱的许多人差点连棺材本都亏了进去。
于是一帮村民就说官家卖给他们烂摊子是在坑他们的钱，吸他们的血，一帮人天天堵在官家大门口，上头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帮他们去招商引资，最终这事儿就落到了汉唐集团头上。
当时汉唐集团如日中天，许多简单的基础药物不可能放在自己的工厂里去做，于是顺水推舟给了这个看起来规模不小，但本质上是个小作坊的慧瑞药厂。头几个也净出问题，后来靠着上头补贴和汉唐集团顾问的指导，总算活了下来，现在靠着低成品低利润的药物，也给村民带来了不错的利益。
就是这么一家药厂，连续两批的货物都出现了一些问题，合计价值虽然只有百万左右，但是如果当时没有检查出来，很可能出现后续医疗事故，连医院和汉唐集团都得倒霉！
两辆车开进药厂，许空就闻到了一股霉味，应该是纸板箱发霉的味道。要是普通的工厂出现这样的味道，没什么奇怪的。
可这是一家药厂，他们应该干干净净，到处都是无菌车间和技术用房，现在看起来，淡褐色的水泥墙面，排水沟里灰色的污水，还有一张张发黄的指示路牌表明了这家企业确实疏于管理。
厂子路边，一个穿着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西装中年人，梳着大背头，伸出手想和唐秋婉握手：“唐总您好，我是慧瑞药厂的厂长刘大明，幸会幸会。”
唐秋婉没有伸手，她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说了句：“刘厂长好。”
“外在筋骨健壮，步子虚浮，呼吸短促。应该早年间是个农民身强体健，这两年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许空在唐秋婉耳边轻声说，他这双眼睛贼毒，一眼洞穿别人这辈子的生活习性。
唐秋婉和不喜欢这个刘大明的眼神，他就没有看过许空，眼睛不停地在几个女人身上转悠，一副色急的模样再怎么掩盖也会有蛛丝马迹漏出来。
刘厂长介绍了他身边的几个人，基本是财务或者车间主任，这种公司的架构很简单，没有那么多顾问，总监，经理这种虚头巴脑的职位。
唯一的一个总监是技术部总监，看起来长得有些白净，戴着个黑框眼镜，应该就是回村的那几个大学生之一。
“直接去生产车间吧，看看你们新引进的设备和人员够不够提炼中成药的资格。”唐秋婉迈动修长的双腿，先往前走去。这家工厂她八年没来了，上次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但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他们生产车间的位置。
唐秋婉一直让许空走在自己的身边，之前在这个位置的是秦小悦。许空左右看着，他也没有见过其他的医药企业，但依旧能看出来这家企业的老旧。
他们走进了生产车间，稍稍豁然开朗了一下，至少车间里的白墙是被重新刷了一遍，头顶的日光灯应该也是新换的，LED灯组飘洒着冰冷的光。车间里的机器正在运作，高温提取的化学药剂进入模具冷却后变成一颗颗白色的药片。工人们戴着蓝色的一次性帽子，口罩和手套不停地把药片放进塑料壳里，放进封膜机封上。
“这一套工作需要工人么？不应该是全程自动化么？”许空悄悄问唐秋婉。他在电视上看见的医药企业一般都是一个人看着一台大型机械，只要把原料送进机器，从药物一体成型封膜到包装都是机器操作，短短几秒就是把成品送到装货人员手中。
“以前的药厂都是这样操作的，但是这厂子的无菌车间似乎是形同虚设。”唐秋婉伸手指了一下，许空看见这厂房的塑胶地面也已经是伤痕累累，有些不少灰尘。
刘大明一直想凑近唐秋婉，但是许空这魁梧的身材挡在那里，他一靠上来就被许空挡了出去。但还是得保持着一脸的笑容，毕竟汉唐集团可不好得罪。
一圈走下来，花了十五分钟，主要交流者是秦小悦，唐秋婉和许空两个人破天荒地自顾自单独交流，江月则是一边走一边在刷着短视频。
忽然，刘大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手机一听，脸色顿时一变。
许空耳朵尖，已经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刘总，汉唐那帮孙子派人偷偷来查咱们的财务和生产，有几个村里老太婆最快已经说出去我们和西城医药的事情了！”
许空注意着刘大明的表情，他眼神颤动，似乎是在做着一些心理建设。
五秒后，刘大明回过头，看着唐秋婉的眼神从忌惮变得贪婪。
“唐总，要不我做东，先去吃个饭？咱们厂子后面有个馆子不错。”刘大明挤出一个笑容。
唐秋婉还在等着质检科的报告，丝毫没有心情，她刚想婉拒，那边许空却凑了上来：“行啊行啊，吃饭行啊，刚好早饭也没吃。刘总我难得来一次，你好酒好菜得管够！”
刘大明顿时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那是肯定的，好酒好菜管够！这边请！”
唐秋婉还是不怎么乐意，但许空拉着她的小手，一路欢脱地把她拉倒了一个叫做“鼎铭庄”的川菜馆。
饭馆里没有一个人，但是厨师已经在厨房忙碌了，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这一行人进来之后，自然而然地被引到了最大的包厢里。
凉菜已经上桌了，刘大明开了瓶茅台，大笑着：“欢迎汉唐集团的唐总来我们这里视察，咱这可是最高规格了！”
许空夹了桌面上的一份鱼干，手指用力把鱼干在筷子间转了转，然后放到了江月的碗里。
唐秋婉瞪了许空一眼，她现在都对外宣称许空是她男朋友了，这家伙居然还给江月夹菜。夹菜也就算了，还是第一个！
“瞪我干嘛，你不喜欢吃鱼，江月喜欢吃，品尝细点啊。”许空对江月招招手。
江月伸出筷子把鱼干往嘴边一放，那刘大明顿时一脸期待地盯着江月那红润的小嘴。
江月只把鱼干在唇边沾了沾就放了下来，微微皱眉：“不好吃，有些腥气。”
这时她心中也犹如波涛一般，这鱼干上有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就是曾经被发现给唐秋婉下的那种毒。后来许空在买车的时候也遇到过一群小混混下这毒药。
许空说这种毒叫做“醉佳人”，是一种可以令人昏迷的药物，解毒方法很简单，但是融化在食物中很难被辨认出来。今天，他们又遇到了这种毒药。
江月偷偷看了眼许空，这家伙正把饭店角落一瓶没开封的茅台拿在手里，看着包装啧啧说：“13年的茅台啊，现在怎么说也能卖个三四千了把？刘总这么客气，那我也得来一瓶。”
刘大明心里苦啊，这种小饭馆，一桌菜最多一两千块钱。他自己开了一瓶新茅台已经够肉疼的了，许空跑过去又开了瓶年份最久的。这瓶酒够他租辆豪车约几个年轻小姑娘了！
刘大明的手下拉上了包厢的窗帘，说是谈的都是商业机密，不能让外面的人听见。可许空听见馆子的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有不少于三十个人围住了这里。